哭……

  哭了？

  像是没有预料到这个场景一样，巴基的手如同触电般的快速收回，站在原地，像个被老师点名出去罚站的小学生一样，左右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那个…你没事吧？”

  巴基扭扭捏捏的问出这么一句时，一会抬头一会低头，眼睛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好意思去看对方。

  这天空可真天空，这墙面可真墙面…这哭的真……

  他刚刚也没用多大力气吧？怎么就把人打哭了？

  “滚开蠢蛋，要不是这该死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哭……”

  看到对方的表情，西里尔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猛的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眼睛，但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于是乎巴基就看到了一个人在一个劲掉眼泪的情况下，踹翻了垃圾桶，并且揪着他的衣领威胁他把嘴闭上。

  说真的……

  院长妈妈养的猫都比现在的他有威慑力……

  “其实疼了的话哭出来会好受很多，你没必要一直忍着的。”

  被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孩揪着衣领，语气凶狠的威胁，对巴基来说还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呢。

  一般情况下来说都是他揪着别人衣领，或者恶狠狠的警告那些同样被收留的孩子，不要把主意打到他和他朋友头上。

  更何况……

  这个揪着自己衣领的小矮子现在眼圈红红的，除了嘴上听起来有些凶，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草…我才没有疼哭了呢！要不是这该死的毛病，我早把你摁在地上了！”

  金发蓝眼的小孩，气鼓鼓的举起拳头，做出一副威胁和恐吓的状态，实际全身都在疼，举起来的拳头都在打颤。

  偏偏嘴上还不服输，一副不把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不罢休的态度，让巴基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他才将人制服，现在对方居然说会把他摁在地上打。

  “笑什么？你以为我做不到吗？像你这样的我已经撂倒了不下十个，身高在我这里占不到任何优势！”

  看到自己手上的人质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笑了出来，西里尔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声音拔高了不少。

  如果忽略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和止不住的眼泪的话，其实还挺有威慑力的。

  “所以你觉得你很厉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这话重新让巴基想起了刚刚对方干了什么事，把别人打伤了和还威胁他们不让他们去告父母，听起来就很混蛋。

  “关你屁事，我就是欺负他们怎么了？有本事他们就去找人来教训我，只要不把我弄死，下次就是我去弄死他们。”

  说罢西里尔用力将对方推开，捡起自己的小布包就准备往巷子外走，理所当然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气人。

  十四岁这个年龄的男孩尚且还处在一个幻想成为英雄，或者童话故事中斩杀恶龙的骑士的阶段，他们被灌输的正义想法让他们会去想要做点什么。

  而恰巧，此时的西里尔就像是那童话中，恶龙一样的存在。

  “既然你觉得欺负他们很正常，那我欺负你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别走，我还没玩够呢。”

  也许是受到了这些因素的影响，巴基拉住了对方的小布包。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要是弄坏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把你的牙全都打掉。”

  看到他把手放到自己的包上，西里尔想都没想就抬脚踹了过去，把自己的包护在怀里，整个人处于戒备状态。

  而巴基本身也不是什么乖宝宝，尤其是在孤儿院这种地方，如果不强大起来就只能受到欺负，所以他对打架显然也很了解，在对方抬脚的时候就躲了过。

  在他看来，西里尔动手就是一个打架的信号，所以手上并没有收着力道。

  西里尔本身就没有多少力气了，这一点从刚刚他轻而易举就被反剪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巴基不收敛了，西里尔没撑住几个回合就摔在了地上，后背磕在泥巴和石子混合的地面上发出嘶的一声。

  “按照你的道理，我完全可以一直一直欺负你，就像现在这样，把你打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看到他再起来，巴基蹲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嘚瑟的笑容，似乎在庆祝他将“恶龙”击败了一样。

  “假惺惺的蠢货…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跑出来逞英雄…就算再来一百次我也还是会把他们打残。”

  西里尔即使躺在地上，身上还是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即使身上疼的动不了，但是依旧不忘用眼神瞪着巴基。

  想到那些家伙说的话，西里尔感觉眼眶一热，他费力的抬手在巴基以为对方要还手的时候，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就算我不清楚前因后果，那你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他们的父母看到了会……”

  “那就让他们伤心好了，凭什么他们可以在骂了我妈妈后还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去？我的妈妈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才不是什么妓女！”

  巴基的话还没有说完，西里尔就气愤的打断了他的话，让他把没出口的话全都重新咽了下去。

  西里尔拿开了自己手臂，露出一双虽然在流泪但是却淬着火的眸子，像是生长在野外自生自灭的蔷薇花，美丽而坚韧又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力量。

  19世纪初女性经商普遍受到偏见。

  当时社会认为女性应该从事家务和照顾家庭，而不是参与商业活动。女性在商业领域的参与受到限制，面临诸多困难和歧视。

  而西里尔的母亲顶住了舆论和歧视，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商贩，这一切直到她怀孕后彻底破灭。

  因为一直没有父亲一职的人物出现，再加上母亲没有结婚的打算，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流言，将母亲的拼搏全盘否定。

  她成了人人口中只要出钱就可以共度良宵的妓女。

  因为这则流言，母亲的生意一落千丈，她的精神也日渐消弱，在她自杀后这个流言止于表面。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就要问问小孩子是如何知道那些已经过去几年的陈年旧事的了。

  流言从未停止，大人们顾及颜面不会用刻薄的言语去针对一个小孩子，但是小孩就不一定了。

  在还未定性的年纪，他们的善与恶都是十分纯粹的。

  尽管西里尔一遍遍解释他的母亲是商人不是妓女，可他们并不买账，依旧认定了自己认为的事情。

  偏见犹如心灵深处的裂痕，一旦形成，便难以愈合。

  所以西里尔之后干脆也不和他们废话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他的母亲，哪怕成为一个人见人嫌的存在。

  他没办法改变他们的偏见，那就打到他们都不敢再乱说话。虽然想法偏激，但这是西里尔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抱歉……”

  巴基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伸手想把对方扶起来，结果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大力的拍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西里尔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原本就染着各种颜色的衣服在泥水的浸染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流浪的乞儿。

  明明站都快站不稳，偏生还拒绝对方所有的接触，哪怕是扶着墙也不愿意被对方碰到半分。

  “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可以帮你和你妈妈解释一下你这身……”

  伤字还没出口，西里尔就拍开他的手，态度恶劣。

  “她早就死了，不需要你去解释。”

  西里尔不想和对方有再多的接触，今天算他倒霉，遇见了个神经。

  不仅莫名其妙跑出来逞英雄，还自以为是的觉得他在干好事，现在又摆出一副想要弥补的表情，西里尔感觉快被恶心到了。

  他从来就不需要道歉，伤害已经造成，道歉只是为了让罪魁祸首心理轻松一点，对西里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抱歉…那你……”

  巴基眨了眨眼，有点想要去拍自己的嘴，但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刚想说他父亲，结果西里尔像是预判了对方会说什么一样，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我没父亲，你现在可以滚回你来的地方了吗善良的救世主？还是说你准备再给我来几拳，好让我彻底闭嘴？”

  一顿输出过后，西里尔也已经走到了巷口，他整理了一次身上的衣服，把包背好后，转身面对已经愣在原地的巴基。

  逆着光的情况下，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双手比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脸上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再你妈的见傻逼。”

  说完后他立马转身，忍着疼痛，开始朝着舅舅家跑去。

  今天算他倒霉居然遇上了这么一个傻逼，等他好了，他一定要让这个家伙知道一下，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

  此刻的巴基还未从他精准踩雷中缓过来，面对对方的谩骂一点反应都没有。

  换做平常他肯定不会就那么被人骂一顿不吭声，而现在，在大概拼凑出对方身世后，巴基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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