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渡轮的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正是代号红桃9的程响。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哎，怪就怪自己该死的高度近视。

  那人坐着海军的摩托车走了，那么应该是跟部队有关系的人，那就好办了。

  自从上次在西贡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程响就被雪藏了起来，被发配到了这个岛上的雷达站做技术主管。本来他的专业就是电子信息，不过父亲可是所谓的反动学术权威，他知道，这是组织在保护他。

  但是头没有说，他却知道，让他来这个小岛，多半也是为了保护那个“小王”。那个背影，依稀就是杨易。难道这个人来到华夏了？

  但是，他想起了组织给小组所有成员的命令“任何时间地点遇到小王，绝对不能主动靠近小王，也不许对他进行任何的监视动作。”

  对此，程响一点怨言都没有，小王给小组做出的贡献，他的位置，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唯一感到郁闷的是，在这里可没有办法接触什么新的技术了。

  “师父，我们走吧，您明天就要休假了，准备去哪里散散心啊？”旁边一个穿着卡其短袖衬衣的年轻人问道，他叫王俊东，是程响的徒弟。他们这个技术小组，并不是军方的编制，属于一个雷达研究所，对外是一家电器公司。

  程响回过神来，他笑着说道：“我一个孤老头子，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还是老地方。”

  “师父，您总是泡在图书馆，书中自有颜如玉么？”王俊东这小子，聪明，能干，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师父的玩笑也敢随便开。

  “行了，俊东，你就别为我操心啦，你怎么样，不是追求岛上的那个大辫子么？怎么有空来岸上啊？”

  “她啊，哎，人家是铁姑娘，看不上我这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王俊东有点泄气。

  “哪里，你啊，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要有先辈攻山头端碉堡的那种狠劲，要不，大辫子那么多追求者，你怎么可能脱颖而出呢？来吧，为师教你一招，最近啊，苍蒲岛上不是开始流行那首《渔歌》么？我啊，也有一首歌，我教教你，你不是会吉他么？估计啊，你能够有点机会。”

  “真的？师父，你还会作曲？太好啦！”王俊东竟然兴奋地想去拥抱一下师父，不过脚底被一块小石头一绊，蹭蹭蹭往前窜了好几步，斜斜地往马路冲过去，咚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好像根本没动，王俊东感觉好像撞上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就往旁边地上摔去。那个人却伸手将他的胳膊一下拉住了，要不王俊东估计得摔个狗吃屎。王俊东定睛一看，人家怀里还抱着个东西呢，但是身手却好的很。

  “哎呀，同志，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王俊东连忙道歉加感谢。

  “你没碰伤吧？同志。”这是个中年人，梳着分头，戴着金丝眼镜。那么热的天还穿着套中山装。

  “没事没事，谢谢你！”王俊东真的是个弱鸡。

  “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拉他一把，我这徒弟脸都估计得花了。”程响也过来感谢。

  “小事情，没受伤就好。”中年人说完就准备走。

  “同志，等一下，可以问一下么？你抱着个收音机干嘛？”程响有职业习惯，所有的电器他都好奇，更何况这是一台索尼TR-831中短波晶体管收音机，这是个稀罕的物件。

  “哦，我借朋友的，正拿去还。”那人说道，心中却无比郁闷，刚才拉人的时候，盖着收音机的布滑落了一角。

  “哦，我叫仇青波，是苍蒲岛上供销站的站长。”中年人主动介绍自己。

  “哦，我叫李定一，是北海理工学校的老师，这是我的学生王俊东。”程响伸出了手，一握之下，这个人的手非常光滑细腻，好像女人的手似的。

  “啊，李老师，王同学，幸会幸会，如果有机会，到苍蒲供销站，我们那有不少好东西卖呢！我要先走了，告辞哈。”

  “耽误你啦，再见！”程响与这个仇站长分开了。

  “师父，TR-831？”

  “眼力不错，你是故意撞上去的吧？呵呵，你这点小伎俩，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你这次做得很不错。”

  “谢谢师父夸奖。”

  “什么结论？”

  “很可疑，第一，那么热的天，穿的那么严实，第二，收音机经过了改装，应该具有发信功能，侧面多了三个插口。第三，他身上有功夫，应该在我之上。我们是否将此人上报?”

  “上报。不过我们不能再轻易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警惕性很高。”程响说。

  “师父，什么歌？”

  “呵呵，我无意中听到的一首中文爱情歌曲，那可不是我作的，不过这里应该还没有人听过这首歌。歌名叫《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一会儿唱给你听，你自己打谱配乐吧。”程响又想起了那个神奇的小王，真是妖孽啊，还是个世界级的大歌星，大作曲家！

  程响让王俊东唱这首歌，总会有机会传到小王的耳朵里，如果他主动来找自己，那自己就有机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小王来找自己，显然不违反组织的规定，嘿嘿嘿！

  不过人家显然不需要报答，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其实程响是多么想让这个小王帮自己解答一些电子方面的问题啊！上次从贫民窟到仓库短短的路上，他就帮助自己解答了2个深奥的技术问题。唉，从那天之后，程响就一直盼望能再次见到小王。

  唱完歌，王俊东欢喜极了，这首歌太优美了。

  “师父，这首歌实在太美了，我攻碉堡的炸药包够了！”

  “嗯嗯，阿米尔，上！”（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着名的台词）程响心想，你这才哪到哪？

  “小王，给你个任务，去查查，那首《渔歌》的作者是谁。”程响说道，他有一个预感。

  “是！”

  秦大耳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那么快遇到了熟人，知道自己很多身世的熟人。

  此时的秦大耳正在俱乐部的办公室，老地方，盛政委已经在等他了。

  “小秦，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跟这个小家伙打交道，盛中华都感到自己年轻了很多。

  “好消息先吧！”

  “嗯，好消息是那些手镯全部出手了，总共卖了美元！”一想到这竟然是只是拿了一个大贝壳就弄来的，老盛着实兴奋。小宋已经把这门手镯的手艺学会了，现在正在带徒弟，不久之后就能源源不断地弄出不少珠宝来，那都是绿油油的纸啊！盛中华将一本存折递给了秦大耳。

  存折上有7000元，是按照当初的约定，10%的收入折算成人民币给他的。

  这个80公分的大贝壳，成本是200元，还是农伯再三照顾那户渔民给的。要是没这档子事情，那个大贝壳，给个20块估计渔民就得开心死。卖给海军是400元，给海军创造的收入超过美元，妥妥的暴利啊！

  “坏消息呢？”秦大耳根本没打开存折，随手揣进兜里。

  “坏消息嘛，你那个方案，我们海军只能做有限的配合，另外有人来找你干。你说的那事情太过，呃，另类，我们不能干。”盛中华也没有办法，这事情整的太大，虽然金额让海军流口水，但是还是无法撸起袖子亲自下场，国家有干这种活的人。

  秦大耳耸了耸肩，谁干都行，自己无所谓，现在他过得很好，更想早点回去猪圈找老师请教很多心中的疑问。他发现了，这个老师真的是个宝啊！

  “大耳，还有一个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你们那个管钱的陈慧颖，我觉得你们要想办法保证她的安全，她现在身上的钱可是越来越多了。”

  大耳心中凛然，他以前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盛叔，我不懂啊，你说该怎么办？”

  “你去问农伯吧，他应该已经想到了。要我帮忙，你开口。”

  这个年代，银行存钱，就得到一个存折，可以留一个印鉴，取钱的时候有存折和印鉴，就能将钱拿走了，没有啥密码，实名制什么的。

  现金就更危险。现在陈慧颖身上常常揣着上千元，那可是行动的钱包啊，秦大耳心中着急，就想赶紧回去找农叔商量。

  “大耳，你别着急，这几天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她了，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自己要想好办法！”

  “盛叔叔，你想的真周到！太感谢了！”大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创作的《军港之夜》已经被海政文工团看上了，他们将会将它搬上大舞台！感谢你啊！对了，最近有没有灵感？有没有关于我们海军的新歌？”这才是盛中华最迫切的任务，人家好歹是政委！

  “盛叔叔，您再想想办法，让我们渔民赚多点钱，我呢，就会再有灵感了。”说着，将一张叠好的纸放在了盛政委的桌子上。

  盛中华急忙打开一看，是一首新歌《妈妈，我们远航回来了》。这首歌，其实是跟《军港之夜》一起被想起来的，做生意嘛，讲究个细水长流，秦大耳那是无师自通。

  论歌曲的质量，那是无法跟《军港之夜》相提并论，不过，这是满街上的歌也就那么几首，这首也可以啦！

  “走走走，我们去排练房。”盛中华可不懂看谱，马上拉着大耳去唱唱。

  一曲过后，盛政委和在座的人都热烈鼓掌。

  “好歌！好歌！”作为政委的本职工作，老盛真是太满意了。

  “盛叔叔，我走啦，要不赶不上交通艇了。”

  “大耳啊，今天你就别走了，到我家吃饭，就在我那住一晚！不瞒你说啊，我那个闺女缠着我好久了，说什么也要见见你这个大音乐家！不许说不！这是命令！哈哈哈...”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大耳哪里混一晚根本无所谓，况且明天还要过来拉煤，来回折腾也累。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于是，大耳就跟着政委的车从俱乐部出来，到了一个海边的别墅小区，通过了门口的岗哨，进入海军基地高级军官的大院。

  “慧敏，慧敏，来客人啦！”盛中华一进门，一边将帽子挂好，就一边大声喊道。

  “来啦，来啦，是小秦来了么？”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身穿衬衣蓝裤的中年妇女走下了楼，她就是盛政委的夫人，谭慧敏，也是一位海军，在海军医院工作，是一名妇产科医生。

  “楠楠呢？我可是好不容易将客人请来，她人呢？”盛中华一边解开风纪扣，一边招呼大耳坐下。

  大耳好奇地打量这个客厅，墙上有教员像，有一幅印刷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还有一幅水粉画，是花卉。

  “大耳，你别拘束，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多走走，多看看，可能还能让你想起些什么！”盛中华对秦大耳失忆这个事情还是蛮着急的。他其实也在赌，他赌自己的眼光不会错，这样的人，肯定不是敌人！

  他是搞政工工作的，其实他严格划定了大耳在海军的活动范围，绝对不能接触到军事层面的事务。目前看来，这个小子就是个财迷。

  军队里面，他最近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有传言要调他去另外的地方，去那个地方就是变相发配了，那里，别说大海，连个湖泊都没有，他可是海军！

  他啊，挡住某些人的路了，有人要他让路。

  盛中华不是眷恋权势的人，不过他不甘心啊，他和基地的司令是好搭档，正铆足了劲增加基地的战斗力。这年头，有这个想法并且为之努力的人，那可不多了。

  “盛叔，你很喜欢这幅《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大耳，对，我很喜欢，确切地说，我很喜欢纤夫。我啊，在30多年前，曾经坐船从汉口去往重庆，我看到过在长江上的纤夫....”

  1938年，盛中华还是个10岁的孩子，跟着父亲押运整整一船的设备，从上海撤退到重庆。他亲眼见到了长江上的纤夫，那种艰辛，那种惊险，那种顽强拼搏的精神深深感动了他。后来他投身革命，一直就以这种精神鼓舞自己。

  这些年，国家经历过战争，迎来了和平。但是国家受到的威胁从来没有减弱，从飞机大炮的危险，到原子弹的威胁。威胁从陆地，到空中，再到海上，无处不在，形势越来越严峻，越来越险恶！有些人，默默地扛起了责任，默默地保家卫国，默默地流血牺牲。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总是有人在替你默默地负重前行。”秦大耳突然说了一句从脑子里面蹦出来的话。

  “大耳，你说的太好了，太好啦！”盛中华震惊了，这句话正是他想要说的意思的高度总结！

  他们聊得正起劲，别墅的门被嘭地撞开了，冲进来一个假小子，扛着一把手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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