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不同你客气,你同她客气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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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主母马氏在七月给孩子办了满月酒,头两日特地派人来给聂侯和侯夫人递了请帖。
母亲邀出嫁的女儿出去吃个酒,乃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个宴就好像无特殊事,怎么也该要去一趟。
聂策夜里回来还问起这事,一开口就问桑陵,“你想不想去。”
她当然是不想去的,合卺酒那事才有了头绪,且还在思忖下一步要怎么走呢,这里又要回去面对马氏那个毒妇,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又是一番攀比、奚落的画面,虽说内宅妇人们可能都要经历这一遭,可她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便除非必要,也不想费脑筋去应付。
心里的想法都还没有倒出来,聂小侯爷倒是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出来了,又自己接了自己的话,“那就不去。”
“用什么理由回绝呢?”她叹了口气,心烦虑乱。
“随便拿个理由便是了,她不同你客气,你同她客气做什么?”
聂策这话倒是点醒了她,自大婚那日起,她确实就生了和娘家断绝往来的心思,因而回门那两日一点都不乔装,这么一个满月酒宴,还要费劲心思去想理由做什么?也是死脑细胞——为马氏,不值当。
她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闷闷不乐的,便又垂眸抠起了手指甲。
“你怎么了?”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难不引起聂策的注意。
两个人连日来亲密许多,身子一亲密了,相处也就亲密了,虽然好像还没到欢喜、爱情的那一步,但又好像是直接跨过了那一步,自动灵肉一体,两个人之间偶尔也会互相关心关心,问上个一两句的。
她现在都还学会帮他更衣了呢。
也就将眼珠子又对了过去,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摆了个又委屈又无奈的表情来,“我有点烦。”
“烦什么?”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聂策自然就要顺着问下去。
少年将军手里的耳杯放下,身子往前挪了挪,托腮看对面的女儿家。
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桑陵也没多躲着他,也就将脑袋同样抵在了矮几上。
姑娘家的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就是心烦,翦水秋瞳里都含着无限光彩,天生上扬的嘴角放平了,虽不同往日明媚,却像是春日细雨,含有无限柔情,少年心若擂鼓,鼻息间的节奏都不均匀起来。
然而两个人的意绪却完全在两个地方。
桑陵心里的烦又堵在了胸口,不知道是否要直接问聂策——昭玉夫人既然都遮得这样严实了,她若将这事告诉了聂策,告诉他自己凭空推测出来的那三个嫌疑人……
要么他干脆就不会信;要么信了,眼下他也做不了什么,还很有可能和叔伯兄弟先生了嫌隙。这三个人里头,聂仲胥还是个年俸千石的高官,叔侄俩同处宦海,怎么也会有些互利互惠的关系所在。这些细节又是她这个内宅新妇看不到的,她没有把握自己一把豁出去了以后,会不会酿成多大的事故来。
故此,她确实犹豫了,也突然理解了昭玉夫人的难处。
可便是如此,也只是不同聂策完全交代而已,她还没有放弃自己去追究。
便只得朝对面人摇了摇头,只露在脸上的表情仍旧沮丧——要她这会笑,反正也是笑不出来的。
“二婶又叫沈华君来过了?”聂策干脆自己猜了起来。
“没有。”
“三婶来为难你了?”
“没有啦。”她将脑袋缩了回去,磕在了臂弯,就出神地盯着对面那座火钟,再过一小会,下一个铜球也就该掉下来了,时辰一到,也就该去沐浴了。
岂料聂策不依不饶起来,“四婶来说了什么?”
一大家子人都要叫他猜个遍了。
“她说什么,能让我心烦?”这一句她倒是反问了回去——提起章氏倒又是一个疑点呢,为什么四婶婶见着侄子那么害怕?说什么因为聂策太严肃,怕得罪了他——这样的话桑陵才不信。
难说不是从前两个人之间有过什么?
章氏本来也就大了聂策三岁而已。
“那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妇人间不就是爱拌嘴吗?”聂将军也坐直回去,干脆往后靠在了凭几上,又是一副散诞的京中纨绔模样。
她刚想反击回去,正逢应不识在门外回了句什么“杨司隶求见”。
回廊过道风簌簌的,桑陵远远见院门边几个含糊人影,树影葳蕤,看不确切。
聂策便转头应了声,旋即翻身起来,披衣前又度了她一眼,笑着说,“别烦了,回头带你出去玩。”她还没来得及问去哪儿玩,就见他步履匆匆到廊下穿鞋去了。
……
夜里聂策回来的很晚,桑陵也没等他就先睡了。
也不知是几时,影影绰绰听着他上榻的动静,后来她又陷入了困意之中,清早起来也不见这人在边上,成媪给她更衣时回说,“侯爷在院子里打拳,等着您一块去请安。”
她便也没多耽搁,洗漱梳整完,就去院中寻他,“走罢。”
“实在昨儿也没……你睡得还这样迟。”
这厮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院中奴仆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说起这些个,宗湘、卫楚和应不识并着几个奴仆都低着头的,将神情尽可能收敛,唯有成媪无声笑了笑。
桑陵白了他一眼,“我昨夜思虑良多,劳神费力便睡得久些。”
“那你究竟又在烦什么?”出了午苑,聂侯爷还在追问这个。
她斜目回说,“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就听他“唔”了声,又扭头边走边打量她,一直到静思居后院这眼神都还停留在她脸上的。也是这人自小住这,路径一应都熟稔得很,不看前头都还能一路安稳的走过来,她终于再是忍不住,“你老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不是。”岂料他神色很正经,倒不像是有意捉弄。
她便使过去一个好奇的表情。
“我是觉着,母亲领你入宫那日,你那打扮且新鲜,得了空你再弄一个。”
挺新鲜——这是什么评价?要说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再要弄一个做什么,专门给他看啊?她也就昂首乜去,回绝得很干脆,“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喜欢。”说完不待回话,又听身后脚步动静,二人便一齐回头,见是昭玉夫人正过了连廊走来。
便一道顿住了步子,给母亲见礼问过好。
昭玉夫人也没有停下专与他二人说话,一边走,先朝聂策颔首,“一道去罢。”又对着桑陵淡然一笑。
这妇人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婆媳俩昨日下午的对话从未生出过一样。
桑陵便也只得垂首,随在了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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