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考，也是各个重点高中争抢尖子生的窗口期，林曦自然也获得了几所重点名校的校考资格。如此重大抉择，林曦还是非常尊重和依赖林放的意见。

  根据林曦平时的成绩，林放不主张太冒险，给林曦做出了比较保守的选择。但这次，林曦却有些不甘，执意挑了所最顶级的学校。但结果校考竟然落选了，这对林曦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校考落选，就意味着中考失去了一道保险，最后只能靠中考成绩一锤定音。

  以林曦正常的发挥，中考也无非是在几所重点名校中浮动，林放倒也不是特别的在意。但失去了校考的保险，林曦对中考的紧张和恐惧便随着中考冲刺，一天比一天严重，这反倒成了林放的心病。

  “爸爸！对不起！都怪我，盲目自信，好高骛远。我怎么每次关键时候，我就这么不争气？就这么没用？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曦曦！你别这样，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你必须学会放下，学会忘记。不然，你这种情绪，还会影响你后面的发挥。”

  “可是，我现在——我每天——根本都静不下心来。我要是最后考试也紧张，也发挥失常，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面对爸爸？我都不配再做爸爸的女儿了。”

  “傻孩子，你都说些什么？你都忘了，女儿就是爸爸的心肝宝贝，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是你最亲的亲人，家都是你最后的港湾，爸爸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抛弃自己的孩子。”

  “爸爸！我如果中考再失败，我就只能去上职高，我就只能——那您也不会嫌弃我抛弃我吗？”

  “傻瓜！只要你努力了，不管你考什么样，爸爸都不会怪你，爸爸都是一样的把你当宝贝。”

  “爸爸——”

  林曦突然一副楚楚可怜神情看向林放，看的林放一阵慌乱：“曦曦！你别太紧张，你只要正常发挥，中考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

  “爸爸！可我好害怕，中考结束，我就上高中了，上了高中，我就要去住校，我和爸爸就再也不能这样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了。我不想离开爸爸，我害怕失去爸爸，失去这个家。”

  “不！孩子！你——你不能这样想，孩子大了，迟早都会离开父母、离开家，自己去闯荡，去翱翔。”

  “可我就是害怕！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爸爸是拿我当宝贝，对我只有付出只有爱，别人只会算计我利用我。我宁愿永远都不长大，永远都躲在爸爸的羽翼下，和爸爸相依为命走完这辈子。”

  “可这是不可能的，孩子都会慢慢长大，会独自面对社会，面对人生。”

  “可我就是害怕，一想到这些就会紧张，就会感到世界末日。上次校考我就是因为太想爸爸了，所以才会乱了方寸，大脑就像短路死的，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

  “曦曦！你别——你不能这样，你现在是面临人生的重要关口，心里不能再有任何杂念，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爸爸！你也想我吗？你也担心我关心我吗？你也希望我早点上高中去住校，你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了？”

  “曦曦！你——你心里整天都担心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这种情绪状态，你怎么能考的好呢？”

  “所以，我也宁愿考不好，考不上好学校。如果只能考上职高，那我干脆就不再上学了，就和爸爸一起办培训班，挣钱买车买房……”

  “你……你……你太让人失望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以前，爸爸一直把我当小棉袄小情人，我才真正感受到我是爸爸的小宝贝，我好快乐好幸福。可是，爸爸现在——还是和我这么生疏别扭，还是没把我当亲闺女。这样等我上高中，爸爸也好找理由抛弃我，把我送给别人去。”

  “你住嘴！你——你现在这么紧张、这么关键，你这满脑子尽是胡思乱想，你怎么能考得好，你真准备自暴自弃，葬送自己一辈子吗？”

  林放气急败坏，冲着林曦一顿怒吼，一转身关进了自己的房间。林曦越发委屈的近乎崩溃，呆呆地暗自抹泪。

  林放回到房间，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本以为，通过上次那样的残忍纠结，林曦心里已经恢复平静。包括上次的演讲比赛，他们都能正常面对。可万没想到林曦对自己的依赖，反而越陷越深，根本无力自拔。可女儿毕竟已经这么大了，而且他们之间终归没有血脉的障碍，再这样下去，他自己也会彻底沦陷、彻底崩溃。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做？他不能再这么自私了，他决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毁了女儿一辈子。他爱女儿，但无论如何，他和女儿的爱，他和女儿的情，都只能牢牢限定在至爱亲情的界限内。即便是别人的女儿，他也只能把她当女儿。他没有任何资格和权力得到超出亲情之外的一丝感恩和怜悯。

  他必须把自己看的比命还重的宝贝女儿，亲手送到别人的手里，除此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

  可女儿现在正面临中考的冲刺，他的绝情和冒失，也同样会毁了女儿的一辈子，他也同样没有这样的资格和权力。

  女儿年纪还小，她的情感是那么的脆弱，她的内心是那么的挣扎。

  林放想到这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顾一切冲出房间，小心翼翼敲开了女儿的房门。

  林曦仿佛就一直等在门前，几乎就在他敲响房门的同时，女儿便拉开房门，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知道我现在多么需要你的关心、你的鼓励、你的安慰？你为什么就因为你自己的心虚，你就可以对女儿也不管不顾了吗？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回避和害怕，你真的不想再做我的父亲了吗？”

  林放一脸羞愧，无言以对。只好伸出颤抖的双手，默默捧起林曦的脸颊：“没有！不是！嘻嘻什么都没做错，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太爱曦曦了，是爸爸害怕自己都不能把握自己的感情，不小心就伤到曦曦了。”

  “爸爸真的是这样吗？爸爸真的没骗我吗？爸爸真的还是像以前一样爱曦曦吗？”

  “是的！爸爸就跟你刚来的时候一样，爸爸对曦曦，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爸爸！曦曦爱你，曦曦就怕离开爸爸、失去爸爸。曦曦到现在心里就未能容下任何人，曦曦从来到爸爸身边，就一直把自己圈定在爸爸的世界里，圈定在曦曦和爸爸的家庭里。爸爸如果不再爱我，爸爸如果要离开我、抛弃我。曦曦的命，活着也成了死人。”

  “曦曦！爸爸也对你发誓，爸爸这辈子心里也只能容下曦曦。爸爸绝不会抛弃曦曦，就算爸爸有一天和曦曦分开，爸爸的世界里也永远只有曦曦。”

  “爸爸真的是这样爱曦曦吗？”

  “是的！”

  “爸爸！就算我们是亲人，是亲情，我们也可以这样爱一辈子，我们都把这份爱刻进骨子里的，捧在心窝里，一辈子相依相随，不离不弃。”

  “曦曦！爸爸可以这样爱你，但爸爸不许你这样爱爸爸。”

  “为什么？”

  “爸爸这辈子都过完了，可你这辈子还没真正开始。你的未来必须是丰富多彩，色彩斑斓。不能永远只停留在一个狭小的世界。”

  “我不，那也是很遥远的未来。但我现在还是学生，还是未成年，我就要活的这样单纯，这样安静。”

  “那你现在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学习，认真备考了吗？”

  “我要爸爸好好陪着我，给我信心给我力量，就像上次演讲比赛一样，爸爸就是我的幸运神、保护神。”

  “好好好！你看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你看你刚才的样子，差点就把爸爸吓死了。”

  “那我还生爸爸的气呢！这么长时间都对人家爱搭不理，冷冷冰冰，我就以为爸爸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坏心思了，人家哪还有心思复习考试了？”

  “你别太敏感了好不好？你现在学习这么紧张，爸爸也有自己的事情。”

  “窃！爸爸明明知道，我又不是基础差考不好，就是心不静临场发挥不好。只要爸爸不让我分心，我现在就算不复习考试成绩也不会差。”

  “你看你，这有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爸爸身上，那你说，你想要爸爸怎么做？”

  “人家哪有？人家也没要爸爸怎样？我就是希望爸爸还跟以前一样，还能把我当你的小棉袄、小情人，让我们家重新恢复到以前的温馨、温暖。这样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担惊受怕、胡思乱想了。”

  “那你保证——静下心来，全力冲刺，考试发挥出最高水平。”

  “爸爸！别再担心我。我们出去看电视好吗？我和爸爸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很多了。我马上就上高中了。女儿真不想这么快就长大，这么快就要离开爸爸的怀抱了。”

  “女儿！别这样！孩子都会长大，都会离开父母的怀抱的。”

  林曦再也控制不住，压抑地哭出声来：“可是，爸爸！我们和别人家都不一样，我们家就只有我和爸爸。我以后不在爸爸身边了，爸爸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保重，等着女儿回来好好孝顺你。”

  林放搂着女儿也是一阵哽咽：“好！爸爸等着你，等你回来好好孝敬爸爸！”

  “爸爸！女儿真的好爱你！女儿一辈子都是你的小棉袄、小情人。你也要一辈子好好珍惜呵护你的小棉袄、小情人。”

  林放的内心又是一阵挣扎和战栗。他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静静地搂着女儿，偷偷地抹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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