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在宫里多年，从十来岁的宫女，一直熬到了三十多岁的嬷嬷。

  幸亏遇着了宽厚善良的主子，茜贵妃。

  李嬷嬷因着常年在宫中伺候，自己没有一儿半女。

  她丈夫也拿捏着她无所出，娶了一房小妾。

  王有辛便是她丈夫的小妾所生的庶子。

  后来她丈夫病急，茜贵妃准了她回乡去照顾家里。

  韩明炎见老太太蹒跚着过来，也上前迎了去。

  见到昔日年少的六皇子，已然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李嬷嬷见面即跪了下去，“老奴见过肃亲王殿下！”

  韩明炎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嬷嬷无需多礼。”

  抬眼，李嬷嬷已经眼含热泪，“殿上，没想到老奴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殿下。”

  “少时得嬷嬷不少照顾，见嬷嬷如今仍是宝刀未老啊。”

  韩明炎说着，引着嬷嬷到了一处僻静之地说话。

  同嬷嬷一起坐了下来，韩明炎面色微微一笑，缓缓开口，“看着嬷嬷面色红润，得知嬷嬷这些年过得应该不错吧？”

  李嬷嬷笑得眉眼弯弯，“多亏了茜贵妃娘娘，当年千叮咛问嘱咐，又赏了许多银钱，让我好好培养儿子读书，”

  缓了口气，嬷嬷继续说道，“他也是个听话孝顺的孩子，读书也勤奋，连中三元后，陛下封了他做这湳州府尹。”

  “殿下可见过有辛了？”嬷嬷突然想起，今日儿子应在城门迎接亲王去了。

  “见到了，王大人的确是可造之才，”韩明顿了顿，正色道，“疫气横行，王大人临危不乱，处理的井然有序是湳州百姓的福气。”

  大海之前禀告过，若不是府尹处理得当，恐疫气已扩散到京城了也不可知。

  嬷嬷笑着点头，“殿下不必顾着老奴的面子，他有错了殿下该打该罚便是。”

  韩明炎回以一笑，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是个好人，老奴只恨身不由己，娘娘殡天时没去送她一程。”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急忙用袖口擦了擦。

  “殿下恕罪，老奴有些失态了。”嬷嬷躬身低下了头。

  “无妨的嬷嬷，本王也时常想念母妃，”提到母亲，韩明炎眸光微闪。

  “都怪殿下命不好，先帝和娘娘若没那么早离世，殿下恐怕已……”

  李嬷嬷说到这里，意识到了不对，便不敢再说下去。

  韩明炎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李嬷嬷是知道些什么的。”

  “嬷嬷有话不妨直说，若此次回京后，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嬷嬷。”

  李嬷嬷指尖微紧，“老奴本想带着这些秘密进棺材的，”沉思了片刻，“罢了，既然老天爷让我再见王爷，已然是天意如此了。”

  韩明炎此时也稍显紧张，目不转睛。

  “殿下，先蒂在世时，曾与贵妃娘娘说过，已立了遗诏，让六皇子明炎继承大统。”

  亲耳听到这样的话，韩明炎的脑中“哄”的一声，一切明朗。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记错，父皇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年少，自己也是无意中听到，父皇同母妃说过，让自己继承大统，母妃十分的高兴。

  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在意。

  后来，父皇猝然仙逝，韩明泰登基，母妃又接着离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少时的韩明炎根本无力招架。

  所以他逼迫自己在死人堆里寻生路，以此磨炼自己。

  好让自己有朝一日，有能力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母妃死后，她近身的人也都跟着了无踪迹，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阴谋而已。

  李嬷嬷无疑是最好的证人，不为证明给别人看，只为在心里有个慰藉。

  “老奴不知说这些对殿下是好是坏啊？”李嬷嬷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惆怅。

  韩明炎轻轻拍了一下那双苍老的手，“嬷嬷，不管好坏，这些都是我应该知道的。”

  “殿下，你……早就知道了……”嬷嬷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也是偶然听到父皇和母妃提起过，”韩明炎眸色变冷，“只不过有心之人从中作梗罢了。”

  李嬷嬷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了，娘娘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因先帝驾崩，就抑郁至……唉……”

  “嬷嬷是说？”韩明炎也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母亲的死只是伤心过度，太医一直也是这么说的，自己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老奴那时也不在宫中，也是猜侧，”李嬷嬷颔首，紧紧蹙眉，“就算再伤心，贵妃娘娘也会因着殿下您的前程考虑，不会因此丧命了去啊。  ”

  “嬷嬷说的有理。”韩明炎后悔不已，自己怎么从未怀疑过母亲的死。

  印象里母妃一向康健，甚至都不曾有过大恙。

  父皇离世的打击再大，她也会为儿子考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怎么说是就去了。

  现在一想，此事太蹊跷。

  强烈的愧疚涌上了心头，若母妃是遭他人毒手，若今日没有遇着李嬷嬷，那自己岂不是太不孝。

  母妃不在，自己没有了依靠，自不会对皇位有任何威胁。

  这样想来，最大的受益人恐怕只有当今的皇帝了。

  “嬷嬷，您今日说的话，就不要再同他人讲了，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韩明炎眼中的担心溢于言表。

  李嬷嬷很是激动，“殿下，您一定要查明了，娘娘若是被人毒害了，老婆子我下到地府去也不会放过他。”

  李嬷嬷说着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嬷嬷，您好生照料好自己，本王定会将一切查明，不会让母妃枉死的。”韩明炎眼神坚定的望着嬷嬷。

  离了粥棚，韩明炎心里愤懑，恨不得现在就回京去，好查出母妃的真正死因。

  湳州府衙。

  有了魏映禾几人的帮忙，张先生配药的效率大大的增加。

  不断的调换药方，调配剂量，不知不觉都换了有十几个方子了，张先生依然有些不满意。

  “这疫气真是厉害，一会腹泻一会呕吐，还高热不下，人就这样给折腾没了。”榆儿一边生着火，一边嘴里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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