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宋绍初入天牢，曾和李爷论妖。

  最终自己的回答，李爷虽然没说，但宋绍明白李爷其实并不满意。

  后来，宋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最后，在他一路南下时，自己得到了答案。

  人妖殊途。

  这句话确实没错，但错在人有人的规则，秩序，心机。

  而妖没有。

  妖遵从天性，喜欢就是喜欢，贪婪就是贪婪，从来不喜藏着掖着。

  但偏偏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导致人和妖之间的矛盾，误会加剧。

  妖吃人，是真。

  但人贪图妖魔身上的血肉，皮毛。

  也是真。

  李太白看着宋绍的眼睛，平静道：“所以呢？”

  宋绍深吸一口气，而后正色道：“天道允许妖人同在，正是因为世间万物皆有灵智，在天道眼中，众生平等。”

  “而妖在前辈眼中之所以恶，皆是因为他们没有规则束缚，肆意妄为。”

  “故而先入为上，觉得妖本性便是坏的。”

  “但，妖也分善恶。”

  “只要有规则束缚，妖也能明事理，通人性。”

  善恶？

  束缚？

  李太白摇了摇头。

  “所以你觉得，你身后的这个，就是一只好妖？”

  “你可知道，因为她掳走那个丫头，眼下武朝已经对大楚全面宣战！战争已经开始了，百姓必将生灵涂炭，尸骸万万里！”

  “我呸！”

  见李太白将两国矛盾推给自己，秦婀娜从宋绍身后站了出来，指着李太白骂道：“死老头，你别给我头上戴高帽子。”

  “武朝意图举办封后大典，先是以神境力压各朝，而后更是将两界的武朝仙人全部喊了过来，就算今日我不带走她，难道你觉得武朝就会停手吗？”

  “两界为何来人，你不比我心中有数？”

  李太白不语。

  宋绍也是心知肚明。

  其实这个答案，大家在看到两界来人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都有数了。

  吹响万古号角的那一刻。

  就代表武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

  武朝天子不寿。

  太子心机过深，对天下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而眼下周围各国，唯一能对武朝造成威胁的只有大楚。

  若是能够打下大楚。

  那么以战养战，武朝即便再换新君，加上有裴红豆坐镇太安，武朝最少可安百年。

  大楚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打。

  而秦婀娜带走裴红豆，无非是直接撕开这张脸罢了。

  即便没有秦婀娜。

  黄天魔教，大楚压境百姓受苦，什么借口不是借口？

  半晌过后。

  李太白收起残缺剑柄，冷声道：“这就是你带走那丫头的理由？”

  秦婀娜闻言，冷哼一声。

  “既然左右都是要打，那我为什么不在打之前，先收走一本利息？”

  “武朝天子欺瞒天道，囚凤压龙，本就是万劫不复之举！甚至就连那丫头，恐怕也会成为早死的命。”

  “我就是看他不爽，想要救那丫头一命，怎么，我有错吗？”

  早死的命？

  听到秦婀娜的话，宋绍愣了愣，随后闷声道：“你说红豆会早死？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婀娜没有回答，而是指向李太白。

  “不信，你大可问他。”

  李太白闻言手掌颤了颤，但没有回答。

  宋绍盯着李太白，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眼看宋绍提问。

  李太白犹豫片刻，似乎再考虑要不要回答宋绍，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对。”

  “祖龙归天，武朝无龙，国运崩塌，亡朝是定数。”

  “但那丫头天生凤命，若是用她的气运来填补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此般作为违背天道契约，一但她入了皇城，倒是可以弥补武朝的气数。”

  “不过，她也会因为强行背负天道契约，而身死道消。”

  李太白的话，宋绍从未听闻过。

  他只知道，真太平说过，他先前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裴红豆。

  若是裴红豆入了太安城，就会死。

  真太平又怎么会答应让她进入后宫？

  宋绍回头，看向此时醒过来，正在往这边努力奔跑的少女，心头一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太白摇头。

  此时秦婀娜在宋绍旁解释道：“天生混沌，而后分阴阳，混沌之时，便诞生了祖龙，真凤，他们是先天生灵，继承的是天道的意志。”

  “再后来诞生了人族，人族最开始实在太过弱小。”

  “为了在混沌年代活下来，于是便依附了当时最强的龙族，正是有龙族的帮衬，人族才从万族中得以存活至今。”

  “而当时人族第一座皇朝的天子，更是和龙族签下了天道契约。”

  “未来万万年间，如果人族皇朝胆敢镇压龙族，或者欺瞒龙族的话，定会受到天道反噬，轻者被龙族怒火吞噬，重者亡国消失在滚滚光阴长河。”

  “你眼前的这个老头，恐怕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听到秦婀娜的话。

  宋绍顿时明白过来，当时李太白所属的南唐，恐怕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才亡国。

  就算当年有李太白强行一人一剑，镇守城门。

  但他终究是明白，人力不可胜天，最后才弃剑消失。

  李太白虽然没有说话。

  但他的表情已经坐实了，秦婀娜所言非假。

  “武朝气运崩塌，祖龙离开武朝，武朝违背契约，意图用凤息代替龙气，来弥补一朝气运。”

  “可天道向来无情。”

  “现在，你觉得那丫头一旦作为契约的替身进了皇城，她还能活下来吗？”

  宋绍握了握拳头。

  “所以，你才带她离开的？”

  秦婀娜摸了摸自己下巴，然后轻咳一声，“嘛，这姑且算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真觉得那丫头挺适合你的，正好我不在的时候，还有人能陪着你。”

  “天生凤命，尚且有这个资格。”

  “与其让她去送死，倒不如让她陪着你，岂不是要更好？”

  宋绍闻言，看着秦婀娜满是笑容的俏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腰间取下燕赤霞留给他的宝剑，单手朝天，顿时皓月化作三尺剑芒笼罩在他手中的剑身之上。

  一时间，剑气凌然！

  笼罩四野！

  李太白看到这一幕，似乎也明白了宋绍的决定。

  “你当真决定好了？”

  “嗯。”

  宋绍眼神中似乎有些遗憾，“说实话，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拼命也未必是前辈的对手。”

  “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能用境界说得清的。”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伸手捏了捏秦婀娜的脸，后者瞪了他一眼，但最后也只是娇哼一声，没有反抗。

  他又说：“不论是妖族的婀娜也好，还是红豆那丫头也罢。”

  “若是这世道需要用那丫头的性命，来换你们口中虚无缥缈的气运，我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

  李太白疑惑：“即便可能因为她们，武朝将来覆灭也无所谓？”

  武朝？

  宋绍挥袖，咧嘴道：“自我进入天牢的那天起，便已和我无关。”

  “现在的我，只是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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