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低着头，默然不语。

他瞅着她的倔强，无声无息的坐到她身旁，冷着眉说，“素秋，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素秋抬头看他，看清他眼底的怜惜与温软，心有暖流淌过，她笑着说了句，“疼。”

兆麟笑了一声，将她的脚放进怀里，温柔的揉搓着。

“兆麟，”素秋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嗯，”他答着她，抬眼看她，只见她眼底装着疑惑与不安，她没有死心还再等他的回答，眉头一蹙，他说，“组织领导的学生大概是免不了牢狱之灾的，其他的像婉婉一样参与的学生过几日便会释放。”

素秋眼神一闪，说，“不能从轻发落吗？那些都是学生，冲动的年纪，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鬓角微凉，他语气和缓，声调却渐渐冷硬了，“学生游行示威反政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政府正是念在他们是学生才一再从容，这次他们做的有些过分，是要杀鸡儆猴的。”

素秋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暖暖的阳光散落进来，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光，却仍旧挥不去他眼底的暗色，嘴角的坚毅，眉间的寒冷。

喉间喑哑，她知道这件事大概已成定局、没有挽回的办法了。

“怕是要涂药酒的，”兆麟放下她的脚，说着走开半蹲在屉格前翻找，口中微怒着斥责，“以后不许再逞强，还有这几天不许走动。”  

素秋望着他宽广的令人心安的背影，抿抿嘴道，“你知道这里头有一个叫方忆安的男学生吗？”

“方忆安？”兆麟动作一顿，手指扭住格板，低沉的声音响彻整间房，“你怎么会认识他？”

“你也认识？”

“听过。”兆麟说。

“他是婉婉的同学，我们见过几次，他怎么样了？”素秋简要着说。

兆麟顺手关上屉格，莫名的笑笑说，“他没事。”他知道，以方忆安的身份是出不了什么事的，没有人会去抢着救他，但却有一个人不会不管他。

素秋低低的恩了一声，说“这样就好。”

“素秋，你和婉婉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兆麟拿出药酒坐回她身旁，张口道。

“为什么这样讲？”她微微侧脸看他。

兆麟看着她的迷惑的眼睛，十分可爱，轻笑着说，“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啊？”素秋眯起桃花眼。

“小妖精，”兆麟伸手捏捏她的鼻尖，嘴角一扬说，“我可是个专治的男人，你是我的，不知道么？”

素秋哭笑不得的瞪着他，这个人，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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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打算一直都不跟我说话吗？”兆麟没有侧头，富有磁性的声音漂浮在狭小的车内，等不到身旁那个小小身影的回应便融进漆黑的夜色。

婉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小小的脑袋偏向窗外，一句话都没有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即便沈兆麟说了很多，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直直的把他当做空气。

兆麟见她不言不语，嘴角不禁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笑，居然还笑的出来。”

他一张笑脸倒影在车窗上，正正的叫她看见，本就想着同伴心中窝火，再看见他轻笑的脸，她觉得讽刺极了。

“你在和我说话？”兆麟盯着前面，闲闲的笑着。

“废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婉婉更加气恼了，“明知故问？”

婉婉盯着他看，只见他坦然的坐着，月光笼上他的脸，照着他修长的身上，第一眼明明是一个堕落凡间的仙人，再一眼却又是成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很好，”恶魔开口了，缓缓的侧脸看她，眉角莫名的笑意缓缓凝结，化作一抹寒意，张口道，“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你也就是听见我刚刚的话了，以后不要再胡闹了。”

“什么胡闹，你以为我们学生游行示威就是胡闹吗？”婉婉死死的瞪着他，义愤填满了胸腔，脱口大叫道，“那你们将地盘让给别人，将国家卖给别人，又算是什么？”

兆麟眉峰一冷，低沉着声音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哼，这话倒是和姐姐说的一样啊，不该我管的事情么，那我就再说一遍，我是个中国人。”

“中国人，”兆麟笑了，朗朗笑声卷入窗外沿江的海浪中，他的双眼好似那汹涌的浪花，在盈盈月光下暗暗闪着耀眼的光芒，“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了？”

“你还以为自己是啊！”婉婉轻蔑的说。

“我是不是中国人，不是你说了算，”他的笑声被车窗外肆意奔腾的浑浊浪花打散了，高浪击打着冰冷的江岸，他的声音徘徊聚拢凝成一句严厉的斥责，“但是你干什么事情就是我说了算，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你不许再游行，不许再和方忆安来往。”

“我作什么，要你管，我和谁来往，要你管，忆安是好人，他爱国，爱同胞，有一颗赤诚之心，你呢？你有什么，亏你还身居高位，却什么都不是。”

“你喜欢他。”兆麟瞅着她，眉毛斜飞，突兀的问。

“是又怎么样！”

婉婉听见兆麟的低笑了，方知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有些脸上发烫，红云染上耳根，低着眼睛，她说，“是有怎么样，素秋姐姐，也喜欢他啊。”

兆麟低哼了一声，道，“你们认识才多久，就这样帮着他了，你了解他么？你知道他是谁名谁，住在哪，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婉婉愣住了，因为她确实不知道方忆安叫什么，住在那，家里有什么，就像自己瞒着他一样，他也是瞒着自己的，一直以来，她没敢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同样的也没有问过他的身份，可是这些话从沈兆麟口中说出来，叫她尴尬无比，“我和他认识不久又怎么样，我和你也认识的不久，反正，方正……他就是比你好。”

“比我好？”兆麟脸上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他说，“比我好的人多着，不差他一个，至于你，你再胡闹，就不用去上学了！”

“你凭什么不让我去上学。”  婉婉猝然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大叫道，黑如葡萄的眼珠笼着厚厚的月光，月光下是他冷着眉毛的脸，是一张邪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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