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明白朱霖的难处，少明笑着说，“素问陵军是像狼群一样纪律严明的军队，冷都督是勇猛如虎的将军，虽是统帅千军万马、管辖四省军政却从不涂炭百姓，百姓都是真心实意的拥戴着他与陵军，甘愿在冷都督管辖下过的平安快活，这事可是做真？”

韶昭瞟了他一眼，一时不知他是何意图，道，“岂会有假？”

“既然做真，想必也不会因为改了地方就变了政策品行，”少明目光明晰，笑着说，“北平政府已经将这地方划给陵军了，冷少帅这次过来必定希望是做到秋毫不犯百姓、和平收编军队。”  

冷韶昭读懂其间的言外之意，闪着寒光的眼角迅速收拢，犀利的眼神望着他道，“是有谁不想和平接受收编吗？”

“是家父，”朱霖微微屏住呼息，嘴唇一张一合，“家父性格倔强，并不同意将自己的地方让给别人，若是……”他眼神闪烁一二，艰难说，“若是，有人非要强迫他，怕是他一时冲动，必定要斗个鱼死网破……”

冷少帅微微挑眉，缄默不语。

“少帅应该已经明白了，”朱霖的声音渐渐低了，“这军队并不是用来对抗陵军的，而是用来压制家父的。”说完这话，朱霖觉得自己的身子猛然变的极重，像是背上压着千万座大山一般，他凝住清秀的眼眉，看着冷韶昭请求道，“家父暂切还不知道陵军已经抵达的消息……还希望少帅可以按兵不动，朱某必定可以劝阻他。”

朱霖低着头，胸中堵塞的紧，徐国辉的兵是用来救沈兆麟的，是用来对付自己的父亲的，却是万万不能和陵军动手的，他只能卑微的祈求眼前人。

冷韶昭锐利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变动。

素秋看清他眼底的淡漠，乱世烽火，尔虞我诈，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人命本就不值钱，一个权倾一方的少帅，究竟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却一心找死的人留一条活路？

“少帅……”素秋收起遐想，抬起明丽的眼睛望着他，嘴角一扯，喃喃说，“少帅可曾记的当日我帮您的时候，您答应过我什么？”

韶昭看着她，眼底一暗，如磁石般的声音道，“保你全家平安。”

素秋缓缓走到他面前，眼眸流光淌着他身上，重重的重复着，“保我全家平安。”话锋急急一转，她道“那么就请让朱霖回去劝劝他父亲。”

朱霖惊异的望着她，只见素秋如水的眼睛荡漾着固执，淡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我的全家，姚家、柳家，还有朱家！我的父亲母亲养育我，姚家人是我的家人，我嫁给了柳少卿，柳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的妹妹雪雁嫁给了朱霖，朱家人也是我家人。”

朱霖心中一怔，感激的看着素秋，斜眼看着冷韶昭，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素秋，眼底的感情捉摸不定。

“韶昭，”素秋动人的眼睛望着他，“请你答应我，好吗？”      

冷韶昭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他清清楚楚的听见她叫的是韶昭，不是少帅，他渐渐凝注双眼，企图望穿她，可她居然像是千年的碧潭寒水、深不见底，火光微微闪着，她淡紫色旗袍上的胸针正熠熠生光，直直射进他的眼睛里，他轻轻张口，“可以放过他，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一直带着这个胸花，不能取下。”他说。

素秋一愣，下意识的低下眼看着自己旗袍上的胸花，那胸花安静的待在贴近心脏的地方，暗暗的压住她惊愕间不经意跳动的心脏，她睫毛微微一颤，嘴角一动，轻轻说“好。”

冷韶昭顺手拍拍深蓝色军服上的灰粒，微微一笑，扭头对朱霖说着，“我只答应你，不会先动兵，但是你若动兵就别怪我无情。”        

朱霖听见他的话，脸色缓缓平和，郑重道，“这是当然，必定是不会动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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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大亮了，清晨的白云如同是豆蔻年华间美丽女子的容颜，慢慢隐去了最后的一抹羞讷，绽开最初的一抹本就属于她的灵气。              

如诗如画、如梦似幻，是悲是喜、是悔是甘，都已是来无影去无痕了，一一残退花色只留下眼角眉梢丝丝清香。

“我们真的就这样走吗？”素秋倚在他怀中，傻傻的问。

“那你是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嘛？”少明挑眉望着她。

“当然还有舍不得的……”素秋眼底染着浓浓的情意，略带感伤的目光望着吴镇的方向，那个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不清的方向，口中喃喃说着，不觉间拖着长长的尾音。

“那，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可是舍不得那岸上的俊俏男子？”少明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如水的眼睛，调笑着说。

素秋怔忪一二，知道他是吃了醋，心中欢喜如蜜，学着伶人模样，拂袖软软的推他，盈盈婉转了声音，凄楚了音调，捻着戏文贝齿启开，轻如牡丹的吐出一句，“奴家的心思，郎君还不明白吗？”

“小生愚笨，那里懂得小姐的心思？”少明见她学着《西厢记》里的莺莺，便坐正了身子，双手一拱，学着戏文里白面书生张珙，徐徐道。

“奴家因为郎君垂爱，故而把千金之躯托付给郎君了，但愿白头偕老，永不分离，郎君是因为奴家自荐而见弃，使我成了卓文君，有《白头吟》之悲。”素秋举手抹泪，低吟浅唱。

“小姐心意，小生惶恐，只是不知，小姐是否愿把这千金之躯，一旦自弃。”少明一抹坏笑，凑近她的身子。

“我呸，你这个坏心眼的书生。”素秋羞红了脸，柳眉一怒，轻轻推搡他。    

少明顺势无力的一倒，摇摇头，低声叹道，“小生无幸，惹得芳卿姐姐见怪嫌弃。”

“柳少明，你混蛋。”素秋低嗔一句，微怒的眼睛瞪着他。  

少明朗朗一笑，嘴角微扬，连连赔罪说，“我混蛋，我混蛋。”  他一边道歉一边抱紧她，在她耳旁假意恐吓着说，“我可不就是个混蛋，你可真的不许再看了，还有……这东西不能戴了。”没有低头他却精准的扯下她旗袍上的胸针。

素秋佯装惊恐，大声道，“我竟是走了眼，瞧上你这么个专治的人？”

少明顿时咬牙切齿，不加思索的狠狠吻上她的唇，堵上她胡乱说话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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