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言原本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不如人意的。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他本想趁着喝点酒，借着酒劲一鼓作气的把一切都告诉萨菲罗斯，但问题是，相言忽略了自己的一个毛病。

  千杯不倒，两杯就飘。

  相言的酒量非常神奇，只要有人让他喝，他就可以一直喝下去，只要心情到位，那就是倒多少喝多少。但问题是，相言的大脑只能承受两瓶啤酒的量，一旦过了这个量，他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说白了，那就是酒蒙子2.0不省人事但看似有理加强版。

  这个时间段的相言，你跟他说什么都是有问必答的，并且答的有理有据，看似非常有科学依据。实际上他的脑子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但那个脑子转的就非常快了。死的能说成活的，活的能说成死的，路边抓个路人都能几句话跟人哥俩好。

  “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是你看人家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反正都是要吃的嘛，来嘛来嘛，大不了我陪你们喝酒噻。”

  “哎呀帅哥，这正马路上找个夜宵店难，你再往那边走十多分钟也不一定有一家的。就这家了，信我，好吃就再来，不好吃给他们家拉黑。”

  ......

  所以在店老板炒份小龙虾的功夫出来，店里已经坐满了客人。

  老板是懵逼的，客人们也是懵逼的。

  不仅如此，相言十分自来熟的去冰柜给客人用框子装啤酒，甚至还给自己又续了半件酒。一会这张桌子坐着聊两句，那张桌子坐着吹几分钟，整个一个活蹦乱跳，满场招呼。

  原本没人的烧烤店愣是坐了个人满为患，甚至还有客人见店里生意好，自己搬了桌子支在店外。

  原本看起来萧条的烧烤店突然间就热热闹闹，店里的客人因为都是相言拉进店的，甚至有几桌一边喝着酒一边互相聊着天。

  萨菲罗斯坐在椅子上看着相言突然“店小二”上身，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个所谓的“雪花”上。盖亚是有啤酒的，但是他不喝酒，也不知道盖亚的啤酒会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相言每桌都坐了一会，然后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开始颤着手扒拉小龙虾。边扒拉边拿筷子戳成一串，然后继续扒拉，扒拉完再串下一串。

  得亏相言现在顶着的还不是完全版迪特瑞尔的脸，不然迪特瑞尔铁定要出来给他两个大耳刮子让他注意点形象。

  相言满手油光，满脸严肃的穿着小龙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重要的文件。半晌之后，相言抬手就递给萨菲罗斯一只筷子，上面串满了龙虾肉，“撸了它，不撸就是不给面子！”

  萨菲罗斯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的望着相言。

  “啧，不撸算了。”见萨菲罗斯没有接的动作，下一秒相言就自己把龙虾给撸了，好在桌上摆满了空酒瓶。不然其他客人见相言对着空气发神经，铁定是要连夜打电话把相言送进精神病院查一下他的精神状态了。

  “来，送你一份。”店老板给其他桌客人上了菜，又端了一份小龙虾上桌，这次还真不一样，这次是龙虾尾，而且分量看起来就比相言之前点的那份量大了不少。

  “谢了啊！”相言朝着老板嘿嘿一笑，然后继续抬眼和萨菲罗斯大眼瞪小眼。

  “萨菲，我跟你说，走黑道这种事很危险的。你要考虑好，人生那么长，金盆洗手之后还能重新再来。”相言嗦了一口龙虾尾，用没沾上油的无名指和小拇指端过酒杯喝了一口，“杀人真的不好，犯不着嘛。”

  “哦？”萨菲罗斯并没有正面回应，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你想啊，咱们拿的反派剧本，反派是干嘛的？是主......是正派的垫脚石。”相言端起杯子一口闷，随后还是那副十分严肃的表情，“那我们能安安心心的当垫脚石吗？那必不能啊。”

  “帅哥，再送你一瓶酸奶。”店老板又来了，这次给相言放了一盒纸盒装的酸奶，他看相言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那个，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好，拿去。”相言不疑有他，直接就把手机递过去，甚至还贴心的帮老板解了锁，也没多余的脑子去思考身为店老板的家伙为什么会找自己借手机，他再次看向萨菲罗斯，“我刚刚说的啥？”

  “喂，请问你是手机主人的朋友吗？他好像喝多了......”老板拿着手机就到一边去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黑道什么杀人的，要看着他点啊，我怕他被骗去嘎腰子......”

  见萨菲罗斯不搭理自己，相言自觉没趣，低下头继续嗦龙虾，甚至十分有闲心的一边嗦一边数小龙虾的个数。

  “萨菲我跟你讲啊，盖亚没得小龙虾啊。这玩意只有咱大华夏有的啊，你不吃以后就没得吃了。”相言一边扒拉一边“自言自语”，“你是不是觉得它长得像虫子？怕啥，这玩意跟螃蟹一个样，你不吃是不知道它有多好吃嘞。”

  萨菲罗斯微不可闻的低笑一声，随后继续靠在椅背上。

  “啧，不识货。”相言低下头继续扒拉小龙虾，一边吃一边继续絮絮叨叨，“要不是盖亚没得小龙虾，我们以后卖小龙虾也挺好的，物以稀为贵嘛。”

  不是萨菲罗斯不想搭理相言，主要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相言现在就像是话匣子开了一样，而且牛头不对马嘴，上一段话跟下一段话毫无任何关联。

  其实也没啥办法，主要这货在神罗的时候也不喝酒，还有语言系统压制他的嘴皮子。这会跟个机关枪叭叭叭还不带停的。

  “呜呜呜......”嗦了一会龙虾尾，相言终于跳过了光说的阶段，他开始抽桌上纸盒里的纸巾，边扯边哭，“那一剑也不是我捅你的啊，真不是啊，我说我的手他自己动的你信不？你咋自个就跳下去了呢，你要是不爽你捅我一刀呗。”

  萨菲罗斯微微蹙眉，“我......”

  “我寻思我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没等萨菲罗斯说完话，相言抓着一把纸巾擤了一把鼻涕，“我想解释还解释不了，你知道我说一句话有多难吗，呜呜呜呜呜......”

  好心的店老板送回了手机，然后适时地放了两个纸巾盒在相言手边，想了想，干脆坐在了相言身边，“帅哥啊，你这是......朋友去世了？我看你刚刚那么开心，你......节哀顺变啊，千万别想不开啊。”

  “你说我图啥啊，我就一个死肥宅啊，干啥要这么为难我啊。”没人劝还好，店老板一开始劝，相言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要死要活，“你不知道啊，我每天都在上班打工，公司吃人不吐骨头，天天安排任务啊。”

  “啊对对对，公司都这样。”店老板一边给相言递纸，一边时不时的看向店门口，“别激动别激动。”

  “我好不容易适应了，怎么就回来了。”相言哭的稀里哗啦，哭累了继续端着啤酒喝了一口，“结果我还适应不了这边了......”

  “刚回国都这样，不习惯是正常的。”店老板拍着相言的背，跟哄小孩似的，“哎呀，水土不服嘛，正常。”

  “他！”相言跟告状似的抬手一指萨菲罗斯，“他压根就不听解释，油盐不进。他跳下去的时候我......我又哭不出来，只能干嚎，干嚎啊！我可惨了。”

  “好好好，可惨了。”老板顺着相言指的地方看去，只觉得背上有点发寒，虽然老板啥也看不见，但他也只能不断附和。

  终于，在相言薅完第二包纸巾的时候他不哭了。红着一双眼盯着萨菲罗斯，时不时的喝一口酒，表情麻木，一言不发。

  “你......”萨菲罗斯见相言停了下来，这时候才缓缓开口，“还好吗？”

  相言的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萨菲罗斯在说什么。

  “你看我像还好的样子吗？”相言又抽了一张纸，擤了一下鼻涕，然后吸了吸鼻子，颇有些委屈的撇嘴看着萨菲罗斯，“我为了你操碎了心，虽然你看着我没啥表情，我急死了啊。我连水都不喝了，厕所都不上了，结果你说反叛就反叛了......”

  “你还哄我去找什么秘密实验室。”相言越说越委屈，整个人打了个嗝，“你两个缓冲时间都不给的啊，就这还挚友，还善解人意，还......”

  “相言！”半仙握着手机冲进店里，一眼就看见了那满桌的残骸，他快步走到老板身边，“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人出来就是跑来这里喝酒了。”

  “我不是一个人。”相言认真地强调，“俩人。”

  “啊，没事。”店老板尴尬的笑了笑，又看了看满店的客人，“挺好的，贵人，贵人。”

  “来，半仙，喝酒。”相言又举了举杯子。

  “别喝了。”半仙一把夺过杯子，指了指相言的头，“医生说你短时间里不能喝酒的。”

  “去他的医生，坐下。”相言一把拽着半仙坐下来，“吃点啥，再点。”

  相言抬手把桌面的废纸和龙虾壳推到地面上，端起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因为刚刚哭过，所以他的眼睛有些红，但看起来还算正常。

  半仙打量相言半晌，见相言并没有什么不当举动，这才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继续狐疑的打量着相言，一边打量一边偷摸着给周周和奶大力他们发了条信息和定位。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半仙端着杯子跟相言碰了一下，这才抿了一口酒，他回想起相言从医院醒来之后的种种举动，又想起相言从酒店楼上跳下来的场景，“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遇见什么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了？”

  游戏玩家，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游戏玩家，除了玩游戏大概就是看小说看动漫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所以半仙并不像那天热搜“空中飞人”里面的评论区一样，他接受的十分顺畅。

  这大概就是相言作为一个普通人能那么快接受穿越这个事情的原因之一。

  “我......”相言被问住了，他抬眼跟半仙对上视线，然后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萨菲罗斯，见萨菲罗斯并没有对半仙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这才重新看向半仙，“半仙，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相言恍惚想起他曾经似乎也问过谁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回到现实，他还在盼望着回到现实，绝不是现在这样的心态。

  半仙闻言愣了一下，他靠在椅背上，并未答话。

  其实半仙之前怀疑过，相言是不是跟医生说的一样，陷入梦境一时无法接受。曾经有部红极一时的电影《盗梦空间》讲述的故事或许能解释相言的状态，长时间陷入深层次昏迷或者是睡眠的人，或许在梦中的世界中生活着。所以他们醒来之后一时无法接受两个世界的差距和参差，用电影里的话来说就是，陀螺是旋转还是停止。

  可是即便主角最后没有离开梦中，在梦中的陀螺真的不会停止吗？或者说，他们如何确认自己在睡醒时带入梦中的陀螺还是那个真实世界的陀螺？

  但相言的情况并不是这样，他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太久，久到足以脱离现实社会。跟那些普通的分不清游戏现实的玩家是不同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很突兀，虽然在强行扮演着正常人，但随着时间流逝，这样的扮演只会让扮演者本身焦虑不堪。

  “相言，你觉得你作为相言，真正的活了多久？”半仙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重新看向相言，“或者换个方式来问你，你希望我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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