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昏迷不醒
“姑娘,姑娘,你醒醒。”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位老妇人低沉略带哭腔的声音,试图唤醒她,可她下意识的想了想,发现赵喜娣这个人她并不认识。
老妇人身前床上的姑娘面无血色,眼睛凹陷,紧闭双眸,身材纤细,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手腕细的好像轻轻一握就能折断。
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她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子千斤重,就像是赶到月底冲业绩熬了两大夜一样沉重,加上脑袋昏昏沉沉带来的巨大眩晕感,仅让她眼神眯开了一条缝,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光影。
“我失明了?”她心说道。
“姑娘,你醒了!”老妇人看到赵喜娣睫毛微微地煽动,凑近了一些,哽咽着声音关切地问道,可即便这样近的距离,赵喜娣依旧看不清晰,她就像是突然增加到了一千度的近视眼,被人摘下眼镜,眼前只有云雾缭绕。
“我们姑娘还有救,小翠,快去请王郎中。”老妇人欣喜地冲着站在一旁的小丫头喊道。
丫头年纪不大,看模样约莫也就十来岁的,却很机灵。听到温妈妈的话,焦急地抹了一把眼泪,随手擦在了浅蓝色百迭裙上,转身拔腿往外跑去。
赵喜娣嘴唇干渴,喉咙更是发干发涩,她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会儿还没请到郎中,我还有几分生还的希望?
只能听天由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郎中来到的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还是动弹不得,耳朵却还灵敏,听到老妇人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几次的脚步声,盆子跟水撞击的声音。
期间给她端了温水,用勺子喂上几口后,她嗓子舒服许多,又给她擦拭了额头。她感觉全身都疼痛,尤其是脑袋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我的脑袋受伤了?”她推测道,脑震荡?
来不及深思,疲惫不堪的身体就像是包裹在温暖的棉花被子里一样,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睡眠,终于挣扎醒来未果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喜儿怎么样了,哎呀!”
赵员外走进屋内,看到赵喜娣头发上满是血,血粘着头发,头发上裹满了血,最上面的都已经凝固了,深褐色的血液看着就像一条条毛毛虫贴在头皮上、贪婪地吸食着血液。
地上的盆子里装着温妈妈按压止血后,来不及收出去的血帕子,赵员外吓了一跳,扬声道:“怎么还没请来郎中,谁去请的?”
“员外。”温妈妈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流淌出来的一行老泪,站起身来,作福。随后回答道:“我已遣了小翠去请了。”
“去了多久?”赵员外不忍再往内望。
温妈妈思忖后,面色惨白,一时特别难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县里有名望一点的总共有两位郎中,一位是位于南面麦秸巷的周郎中,一位是位于东头钟御街的王朗中,想必温妈妈让请的是东头的王郎中,他们距离隔的比较近,按说一来一回顶多就一刻钟,现已去了一炷香时间,不得不让人生疑。
闻言,赵员外指着身边常随家仆:“你,速去钟御街王大夫铺子里,务必马上给人接过来。”
“是!”小厮得令拔腿就跑。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也不知赵喜娣还有没有救,死马当做活马医。
赵员外不愿意看到满屋子的血迹,也不愿看到自家女儿惨白的毫无血色脸,他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外背着手踱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远远地听到小翠急促的声音:“王郎中,这边。”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是上蹦下跳的年纪,此刻更是脚步焦灼地走在了年过半百郎中身前引路。
王郎中到了门口,简单地跟赵员外摆拳行礼后,打了照面后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床前。
小翠见状立马搬来一个矮凳,王郎中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下,随后放下行医箱,挽起袖子,他把两根手指按压在赵喜娣的脉搏上,浮大中空,如按葱管,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诊完,又侧过身子,俯身往前,伸手检查赵喜娣头上那一处很明显的伤痕。
之前头发遮住还不算明显,此刻王郎中把头发纷纷的扒开,才看到自头顶到额头上裂开了好大一个豁口,血肉模糊,好多地方已经结成了血块,黏黏糊糊地贴在头皮上,一股铁锈味弥漫在房内。
王郎中仔仔细细地上下检查,随后说道:“小娘子是芤脉之症,失血过多。”
“那还有没有救?”赵员外站在屋外,迫切地问道。
“看个人造化,行医看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先给她止血。”王郎中看着床上的瘦弱的小娘子不忍地说道。
“那有劳您费心了!”赵员外终于走近了一些,但还是不忍直视。
王郎中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一端磨的锋利的铁片,说道:“要想彻底止血还需允许我给小娘子剃发,另外还要给我备上一盆温水。”
“开始吧!”赵员外从容说道。
话毕,温妈妈便递给小翠一个眼神,小翠心领神会,端起已经凉透的水盆子往外跑去,她走得急,但是端得却很稳,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内。
得了准许的王朗中拿起剃发刀在温妈妈的协助下,自上而下,三下五除二便将赵喜娣一头长发剃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白皙的头皮。
小翠也把热水端了进来,已经立冬,南方的冬日即便是不下雪,也是冷气逼人,屋子里不温暖,可能是院子背阴,总是有一股冷意。
小翠端来热水,手已经冻的发白。她又跟温妈妈收拾干净屋里的血迹,随后给赵喜娣换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一左一右放在她的腋下,忙完这一切,手不自觉戳进宽大的袖口中,焦急又无助地看着王郎中给姑娘擦拭血迹。
赵员外只知这个女儿不争不抢,自己平时也不怎么管理内务之事,要不是温妈妈差人告知,喜儿九死一生,他可能都很难想起这不受自己待见的女儿。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她生活的条件是多么的艰苦——屋子里竟然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
他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指关节,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任由着她去死,他还是做不到。
“屋子里没有烧炭吗?”赵员外环顾了一圈,就这屋子里,没有一个像样的火炉子,真不知道她每年冬天是怎么熬过去的。
“没有。”温妈妈紧了紧宽大的袖口,摇了摇头。
他在心里是有懊恼的,自打赵喜娣娘难产死后一年,续弦了商贾之女李大娘子。
刚开始还爱跟她逗乐,后李大娘子生了双胞胎儿女后,他听从李大娘子的建议,把赵喜娣分到了西院独住,慢慢开始不顺路,也就逐渐疏远了这个女儿。
女儿似乎跟他心意相通,也是深居简出。每每见到都是低头行礼、匆匆而过。想想自己似乎也有两三年未曾真正踏入她的院内,竟不知她过的如此不易,都是一个宅子里,竟然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可想起她那一副要死不活,不争不抢的模样,又是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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