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给你带了糕点。”赵喜柔一回到院子里，就聒噪得不行，跟夏天的蝉一样，没一个时候是消停的。

  马上七月底八月初了，离缴纳赋税截止时间越来越近，有很多农户没有麦子、丝绸、布匹这些硬通货，无法缴纳的，只能借利钱。今年的赋税与往年相比，又多了不少，年年多，年年缴。

  虽然徐知县变卖了朱主簿家的财产，给负担了不少，很多老百姓还是入不敷出，而很多财大气粗的员外就借机放印子钱，利滚利，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李湘云便是去放印子钱，往年她都是派刘妈妈和她的心腹前去，今年，赵安不在，她也不忌惮，跟着刘妈妈出去，与刘妈妈的哥哥倒是熟悉了，他哥哥占山为王，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现下朱主簿被被关了起来，他哥哥没有了人牵线，私茶卖不出去，就想着跟赵安员外合力，一来以后帮着看能否运出去私茶，二来是忙着放利钱。

  横竖是变着法儿赚钱。

  李湘云出门时间长，夏天又热，回家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疲乏和尘土，现下在屋里舒舒服服地打盹。屋子里燃放着熏香，淡淡的香味似乎能够赶走一丝丝酷热。

  “娘，你在睡觉呀，那我等下来？”赵喜柔难得一见的善解人意。

  李湘云已经醒来了，自然也睡不着，等下还需要把账簿对一下，也不能再睡了。

  “来了，就坐下跟娘聊聊天。”李湘云眯着眼睛，熟悉了一下已经洒落了一地的余晖。

  能望见的一方天色很美，晚霞已经出现，在天空中染上不同的颜色。

  赵喜柔笑容甜美，她贴着李湘云的床榻坐下，把手中的糕点递过去：“娘，我是来给你送糕点的。”

  “哦。”李湘云刚开始惊讶，随后又是高兴：“还能从你牙缝里挤出来送给娘，看样子是心疼娘的乖女儿。”

  赵喜柔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其实是今天去街上遇到了大姐姐，大姐姐请我们去酒楼吃的，还给我们带了不少。”

  李湘云近日总听见赵喜柔把大姐姐挂在嘴边，她有些不爽，可又不好明面上暗示她女儿，只能皱着眉。

  “你尝尝，娘亲，里面有好多口味的，还有冰冰的绿豆糕，特别美味。”

  李湘云盛情难却，只能接过赵喜柔手中的食盒，好奇地打开，果然见到了不同的糕点，她感慨道：“果然是有钱了。”

  “是呀，现在的大姐姐不是以前的大姐姐了呢。”赵喜柔跟喜鹊一样喳喳叫，激动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别提多可爱了。

  “怎么不一样了？”李湘云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嘴中。

  听到母亲的提问，赵喜柔歪着脑袋想了又想：“以前的大姐姐看着就不太聪明，就跟我们一家人都不像，现在的大姐姐是又有钱又有想法，还动不动给我做好吃的。而且……她还说自己知道伤她的人是谁了，娘亲，你看看大姐姐是不是有勇有谋，聪慧过人。”

  一谈论起赵喜娣，赵喜柔这个长姐第一粉头子就滔滔不绝，说起赵喜娣的优点来也是如数珍宝。

  “你不知道大姐姐做的那个……”

  赵喜柔还在一旁夸夸其谈，可李湘云却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难道她已经想起来了以前的事？

  知道了她与人通奸的秘密？

  那她为何隐忍不发，是在等待时机吗？

  难道她要嫁给那韩家傻子，也是她下的一步棋？为的就是有了靠山之后来对付她？

  难怪她上次在马车上与自己说起月银的事。

  难怪她现在偶尔不叫她娘，而是客套地称呼大娘子。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她心里一沉，心里如同浪潮一样翻涌，又如同烧了一壶开水一样，现下就要马上提下来，不然就要被烧干了。

  “娘亲，娘亲，你愣着干嘛？快吃呀。”赵喜柔自顾自说了一阵话，见李湘云沉默着不说话，用手拉着她的手臂不断摇晃着。

  李湘云回过神来，稳了稳翻涌地心绪，把心虚收敛了一些，才开口：“娘亲，在吃。”

  “娘亲，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姐姐人特别好呀，上次我还去她那边吃饭了，她手艺也好，长得也好看，如果没有那道疤就更美了。”

  “只可惜她脑袋有伤疤，不然也不能嫁给那韩家大傻子。现在知道了大姐姐是被谁所伤的。等爹爹回来，到时候有爹爹做主，帮着大姐姐讨回公道。”

  赵喜柔还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可李湘云的脸色已经煞白，嘴唇都因为紧咬着发红发紫，她依旧没有觉得疼痛。

  等赵安回来，她如果把事情挑明了，那赵安会如何想她，如何对她？她又将用什么姿态去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怎么去约束下人？

  她心乱如麻：“你先回去吧。”

  “娘亲，不是你留我来说说话，娘亲，你是累了吗？我给您捶捶肩，捏捏背吧，大姐姐教我一套按摩方法，听说效果很好。”

  “娘亲累了……”李湘云强忍着怒气，保持温和地语气说道。

  赵喜柔认真地观察着李湘云的脸色，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吓了一跳：“娘亲，你不会是吃糕点中毒了吧？”

  “你先出去，把……刘妈妈喊过来。”

  “好，娘亲，你坚持一下。”见李湘云有些虚弱，赵喜柔急坏了，走出房门遍扯着嗓子喊：“刘妈妈，刘妈妈，快来，我娘不行了。”

  本来心里稍微舒服一些的李湘云在屋内听到赵喜柔带着哭腔的话语，一口老血差点喷溅出来。

  这丫头，真是……哪天气死了娘都不自知。

  刘妈妈听到赵喜柔喊得着急，也是心里一咯噔，丢下手中的活，就往正屋里跑去。

  到门口遇到了赵喜柔，忙问道：“大娘子怎么了？”

  大娘子可不能倒下，还指望她在中间替她哥哥牵线搭桥呢。

  “我娘她脸色发白，怕不是……你快去看看，我去喊悟泽来。”

  刘妈妈慌忙跑进屋，见到一脸怒气的李湘云，正端坐在床榻上，极力克制想打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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