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不断有撤退的士兵朝着挹江门汹涌而来。

  夏禹也在此时骑马赶到。

  当他看到挹江门城门洞前一片狼藉，不少士兵躺在血泊之中，有人更是被活活踩死，他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他没想到即便自己拿着死字旗冲进司令部也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最重要的是，他没想过仅凭一面死字旗就一定能成功改变司令官的决定，他想的是哪怕这位司令官多坚持一两天也行！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只见余秋刀将扑在他身上的一名士兵掀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到沙袋旁。

  见于此，夏禹赶紧翻身下马跑过去。

  夏禹刚来到余秋刀身前，背靠着沙袋的余秋刀突然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余连长！”

  夏禹顺手将其扶住，同时侧头朝瘫坐在城墙下的两名士兵喊道：“叫医——”

  不等夏禹把话喊完，余秋刀猛地一把将他手臂抓住，连声说道：“救不了了，救不了了，秦淮…救不了了！”

  话音未落，余秋刀再次咳嗽了两声，旋即就地坐下背靠着沙袋微微侧头看向被硝烟笼罩的秦淮城，声音沙哑道：“我想过战死在战场，却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脚下…”

  说着，余秋刀脸上闪过一抹凄凉，无力的靠在了沙袋上。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辆轿车呼啸而至稳稳的停在夏禹和余秋刀身前。

  紧接着，钟玉璞就打开车门站到了地上。

  “夏团长，我…尽力了！”

  环视了周围一圈，看着地上躺着不少被踩死打死的士兵，钟玉璞红着眼眶看向夏禹，哽咽道：“我没能为兄弟们争取到哪怕多一天的时间，总座最终还是下令撤退了…对不起！”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夏禹顺手将余秋刀扶起来走到轿车旁，“你也撤吧钟长官，带上余连长！”

  钟玉璞看了一眼重伤垂危的余秋刀，沉默着将其扶过来抱到车里放下。

  将余秋刀放到后排座后，钟玉璞马上看向夏禹，“夏团长，你…”

  不等钟玉璞把话说完，夏禹已跳上马背，顺手将放在防御工事上的喇叭拿起便调转方向高举着毛瑟步枪站在了道路中间。

  只听砰地一声枪响，源源不断从城内奔袭而来的各部士兵纷纷停了下来。

  “谁在开枪！”

  人群刚刚停下，一名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就从人群中冲出来，对着夏禹就大声咆哮道：“何人在此拦路！”

  “教导队，新编团团长，夏禹！”

  夏禹策马向前，目光灼灼的扫视了直冲挹江门而来被他拦下来的士兵，拿起喇叭大声质问道：“你们是谁！”

  此言一出，已经拥挤过来的士兵中不少人均是面面相觑。

  为首的中年军官也是一脸茫然。

  “回答我，你们是谁！”

  夏禹策马再向前一步靠近拥挤的人群，“八十八师？还是八十七师？亦或是74军？东北军？川军？湘军？黔军？桂军粤军？”

  “不！”

  不给拥挤过来的士兵回答的机会，夏禹突然提高声音，“都不是，你们是军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接到命令才撤退的！”

  “在撤退命令下达之前，你们都是英雄！”

  “可是看看你们现在，我实在难以想象，前一秒还是英雄的你们，会因为一道撤退命令而狼狈至此！”

  听到夏禹的嘲讽，中年军官马上向前走到战马昂头看向夏禹，咆哮道：“其他部队都撤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快让开，不然我开枪了！”

  说着，中年军官便干脆的掏枪将夏禹瞄准！

  “砰！”

  就在中年军官掏枪瞄准夏禹的刹那，清脆的枪声再次传出。紧接着，中年军官就中枪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现场瞬间陷入死寂。

  即便是已经坐上车准备带余秋刀离开的钟玉璞，也在看到夏禹居然开枪将中年军官射杀后，瞳孔不由得一阵紧缩。

  紧接着，他赶紧打开车门跳下去，并掏枪站到了夏禹身边看向前方越聚越多的士兵。

  拥挤在夏禹前面的士兵死寂一片，通往挹江门的各大街道则是依旧不断有部队撤退而来。不过，因为前面的士兵此时全部停了下来，他们也只能停下脚步齐齐翘首前方。

  夏禹并没有射杀中年军官，只是将他持枪的手打伤。

  中年军官之所以倒下，是因为夏禹近距离开枪，步枪子弹的冲击力让他身体失去了平衡。

  开枪将中年军官击倒后，夏禹再次拿起喇叭，面色冰冷的注视着前方越聚越多的士兵，“有东北军吗？！”

  “有！”

  “我们是！”

  人群中不断传出士兵的回应。

  “你们出现在秦淮是为了什么？”夏禹顺着声音看向一个下意识举手的士兵，大声质问道：“是为了此时的狼狈溃逃吗？”

  “当年因为一道命令下来，你们放弃了整个东北！身为士兵，你们只能服从命令！”

  “现在，也因为上面一道命令下来，你们不得不再次撤退！”

  “可是，你们还能退到哪？！”

  说到这里，夏禹突然话锋一转，再次提高声音：“还有川军，你们出川抗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上面那位早早就离开秦淮城的统帅吗？是为了某个长官吗？”

  “不，川军出川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四万万同胞！”

  “黔军，湘军，粤军，桂军亦是如此！”

  “是，当官的都跑了！”

  “但是你们还在！”

  “秦淮城还在！”

  “诸位同仁，袍泽弟兄——”

  “你们甘心就这样撤退吗？”

  “甘心让鬼子如此轻松就拿下我们的国都吗？”

  “不，我不甘心！”

  “城门破了又如何？城门破了我们就跟鬼子打巷战！”

  “巷战败了，我们就化整为零跟他们打游击！”

  “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着，一条街道，一个巷子，哪怕是一处废墟，都可以是阵地！”

  说到这里，夏禹突然策马绕过堵在前面的人群，一边策马奔腾逆向而行，一边放声喊道：“愿意跟我杀回去的弟兄跟上！”

  “点燃希望，自我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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