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姥爷叫对方打住。

  有福没福都是自己的造化。

  “这得每天有人勤盯着上药消毒，如果发现又出现腐肉就想办法去掉。”姥爷说。

  “那您每天过来帮忙看看呗。”钱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闭嘴！”老钱头怒斥女儿。

  不要说这书桐已经跟金城离了婚，就算没离，金城的姥爷今年都92岁了，人家天天颠这么远过来伺候你？

  姥爷听了这些话也不恼也不恼烦躁，叫丽红帮他把东西收拾好抬腿准备回家。

  “别人说什么不着调的话也甭往心里去，能看就帮忙看看不能看就拉倒，毕竟你哥的孩子还在人家的手里，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姥爷走着走着，突然跟外孙女谈上心了。

  家里的事儿大事小情都不归他管，这把岁数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就挺好了。他跟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又不算住在一起，怎么说呢，住一个院里但分前后院，吃饭偶尔在一起吃，偶尔不在一起吃。

  在不在一起都得看老头儿心情。

  别看人老头年岁大了，能走能动甚至还能上山弄柴火，跟年轻的小伙子比不得力气，日常正常生活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等天气暖暖还准备翻地种地。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该折腾您。”金丽红说。

  “没什么该折腾不该折腾，这把岁数怎么就躺在炕上等死了，哈哈。”姥爷畅快笑了一声。

  他这辈子，其实也吃过不少的苦，但心大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装，所以活得就轻松。

  “听你大舅说你跟那个……打算离婚了？”姥爷问。

  丽红嫁的那个人叫什么，他没记住。

  也就办婚礼的时候当场见过那么一面，平时根本没有接触，事到临头想说这个人，各种苦想也记不清到底叫什么名儿，记不清索性就不去想了。

  丽红还能不知道她姥爷为什么知道这信儿？

  她妈说的呗！

  心中幽幽叹气。

  “过不到一起去。”她说。

  “过不到一起去那就分开，不是个大事儿。”姥爷笑笑说。

  这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命，也挺好！

  你看丽红姥姥，早早去了，他就是想找个人离婚都找不到呢。

  “我哥前头离婚我妈就病了一场……”丽红语气里飘过一丝无奈。

  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性子做，比如说不顾及父母想法，比如说不顾及社会上人的看法。

  活的就挺累。

  她哥说顾以林外头可能有情况，丽红自己的想法就是……过不到一起就离了，她不爱跟顾以林拉拉扯扯，可大家似乎非要在对方的身上找出来一些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不存在呢，这个婚就这样离了，她就跑不掉被人指指点点。

  姥爷看向外孙女，满眼疼爱：“你妈自己那日子都没过明白呢，你听她给你瞎指挥？凡事也别太跟你妈较劲，她自己脑子不灵光吃了一辈子的苦，但本质上心肠不坏，可能说话也不太会说，脾气冲上来就剜你的心，别理她就是了，遇上事情也不用对她讲，去找你哥，找找你大姨小舅商量，他们都能给你出主意。”

  当爹的对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脾气秉性都十分了解。

  上头的这几个孩子啊，可能是早些年没吃饱的原因，脑子发育的不行。

  看事情看不透，说话办事都容易冲动得罪人，自己的日子也是过得一塌糊涂。

  下头那两个小的呢，也有本事把日子过好，也有本事跟儿女打成一片。

  丽红笑。

  “这么多孩子，我就瞧着你最好，读书也本事做人也本事，别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就闹不开心，不想过就不过了，你姥姥那年代嫁人都自由呢，没道理现在越活越回去。工作既然是自己选的，那就好好付出点辛苦，得出成绩那是该得的，得不到成绩也别气馁，姥爷看你将来有大前途！”

  做姥爷的，狠狠在外孙的人生选择以及前途上狠狠表扬两句。

  依着他看，丽红这孩子一直都挺好。

  烧高香的那种好。

  “让您一说，我现在还觉得自己挺不错，信心都有了。”丽红没忍住对着姥爷撒娇。

  她一直都觉得她姥爷这人，特别好。

  打她出生就没见过姥姥长什么样儿，小时候她就喜欢往姥爷身边跑，因为这老头总是笑眯眯，永远不会说她不好。

  送老头儿回去，跟亲大舅舅妈打了招呼。

  姥爷留丽红吃了晚饭。

  晚饭还是姥爷亲自做的，原本丽红想要帮忙，被姥爷给拒绝了。

  姥爷说：“你的那双手啊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做饭这些都是小事儿，赶紧歇着。”

  中间舅舅舅妈过来后院喊让祖孙俩过去吃，奈何老头就是脾气大，他不爱往儿女眼前凑。人老了就得心里有数，再好的关系，总往人家眼前送，也会惹人厌。

  再说大儿媳都这把岁数了，还成天搞个老公公伺候着，累不累。

  得了，大家都减减负吧，谁都别麻烦谁。

  两个字，不去。

  舅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加道菜送过来。

  吃过饭，姥爷给丽红拿了点钱。

  “这我可不能要！”丽红连连摆手。

  她得自私成什么样儿才能伸手去要个九十来岁老头儿的钱啊？

  外面的人不说，自己都能骂死自己！

  “您快收回去，我自己赚工资了！”丽红往回推。

  “叫你拿着就拿着，姥爷这马上蹬腿的年纪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用？孩子啊，你读书吃了不少苦，嫁人也吃了不少苦，不过别抱怨老天爷，可能现在命运不济，将来会更好呢，人活着就什么都能等到，人死了就啥都没了！”老头拽过外孙的手，将钱塞进去。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丽红不爱听姥爷总说什么蹬腿不蹬腿的话。

  也是因为姥爷一番话，眼睛有点发热。

  从来没人对她说这些。

  家里人，外面人都只会认为她过的都是好日子。

  可不好日子嘛，很多人想读书都没的读，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一路读了大学，甚至还毕业分配了工作。

  “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晓得了，一句话两句话有什么吉利不吉利，凡事往开看，就算是自己的错也尽量往别人头上推推，这样才能轻松的活，别跟自己较劲，觉得他不好就离了吧，你妈要是不同意，你让她来找我闹，我帮你顶着。”

  丽红破涕为笑。

  “回吧。”

  吃过饭了，老头儿就不准备留人了。

  一是孩子也有自己的私生活要忙，二是他也不喜欢眼前人多，清静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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