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号，下午五点，铁东医院。

  “你坐着等下啊。”医生交代患者，然后快速打开问诊室的大门。

  先是向两侧看了两眼，似乎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又返回跟家属交代两句，跑出去找人。

  五分钟后，主任到了问诊室。

  “片子呢？”

  “在这。”跑出去找人的医生，将片子拿给主任，手跟着抖了抖。

  主任没好气看了一眼医生，伸出手稳了稳学生的手，试着拍了拍。

  这一拍中所包含的情绪较多。

  首先是作为医生，你不能乱。

  你做医生的情绪都乱了，让病人跟家属怎么办？

  其次，这个职业什么样的问题都能遇到，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慌，没有用。

  接过片子。

  手抖的医生接收到老师的信号，试着压了压情绪，可张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没有稳住：“……鱼刺在食道不停蠕动下越扎越深，现在穿透了食道和邻食道的纵膈，径直扎入了胸降主动脉。”

  胸降主动脉为人体最粗的大动脉。

  “现在一处食道内已经形成了瘘，瘘口处已有感染，食道分泌物从瘘口进入胸腔引起了更严重的感染，另一处是在胸降主动脉形成了假性的主动脉瘤。”

  问题是什么，这个瘤的瘤壁非常脆弱，一旦破裂……病人可能就在一瞬间因为大出血休克而死亡。

  几秒，直接要了你命。

  这个病症……收不了。

  根本做不了！

  没有医生能做！

  主任拿着病历反复研究：“十多天前吃过的鱼？”

  患者家属好像也明白了，这不是扎个鱼刺那样的小问题，哭了。

  男患者坐在椅子上，用手不停顺着胃部。

  患者家属：“……十多天前吃的鱼，当时他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啊也没说扎了刺，就是这两天吃饭总觉得消化不下去，总感觉胸口顶着，就这还不肯来医院，还是我拽着来的……”

  “咱们平复平复情绪啊。”主任出声进行安抚，继续问诊：“吃鱼的那天，有没有喝酒？”

  患者点点头：“喝了些，我平时吃饭都会喝点酒……”

  主任还是反反复复去看病历总结，试着跟患者把情况说明。

  当前钢市所有的大中小全部医院都加在一起，这样的手术没有几例，而且……没有存活。

  可以说是，十死没有生。

  “这不是一个单一的手术，你看看……这个手术里面包含了五个复杂的手术……”

  “老婆！”

  患者家属听到医生的话，直挺挺摔了下去。

  ……

  “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吧，他还不到四十岁，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呀！”患者妻子，跪在主任的面前，狠狠用头磕地。

  医生跟护士齐齐上阵，试着想将人拽起来，可一个瞧着文文弱弱的女人也不晓得此刻浑身的力气都是从哪里来的，死也不肯起来。

  主任离开椅子，帮忙拽着患者家属起来。

  “你救救他吧……”

  铁东医院，这已经是钢市最好的医院了！

  如果这里还不能救，他们就没有希望了！

  患者也试着拽着自己的老婆起来：“你先别这样，或许就是……看错了呢，我就是有点上不来气。”

  没有别的症状。

  医生说的那么严重，但他感觉不到。

  患者妻子去抱医生的大腿：“求求您了，医生求求您了……”

  主任长叹口气：“你这样，你先起来。”

  半小时后，医院会诊。

  总的来说，这台手术就算要做，也得请外援。

  请外援……

  这手术的成功率，非常之低。

  理智分析，看到这种手术就是推。对自己的未来，对自己的履历，不会有任何帮助和好处，除非你能百分百把人保下来，不然就是……

  不理智分析，这是条人命，现在患者还不到四十岁。

  院内的意见也是比较不太统一。

  赞成做的，从医生的职业说起。

  不赞成做的，这种手术，只会增加麻烦。

  主任去看院长，院长皱着眉头不停看病历。

  主任：“要不叫一叫小金？这种复杂疑难手术她做过不少。”

  不是他想着金丽红，而是全市里去找这种喜欢啃硬骨头的医生，没有两个！

  还有就是……他觉得，一个人挑战难度久了，信心会比他们这种医生高出来许多。

  “你打通电话问问。”

  其实医院也可以将患者推出去，推到矿院去就是了，但主任没想那么做。

  推到矿院去，就是矿院那头来电话求他们，现在则是反过来，他们需要打电话去求矿院！

  矿院。

  “您好，矿院……”

  三分钟后，金丽红小跑着进了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放到耳边：“您好，矿院金丽红……”

  ……

  金长海来医院给女儿送午饭。

  家里今儿来了客人，是挺老远来的亲戚，到家里站了一脚然后吃了顿饭。

  这不家里炖了大鹅，陈英就让丈夫给女儿送一份。

  “丽红现在还是住院医生？”

  陈英点头：“她那个工作我也分不明白，反正也没有早晚，成天都得搁医院待着……”

  亲戚笑：“丽红分到矿院满一年了？”

  姨夫突然出声：“一年期早就过了，现在奔着第二年去了，常规住院医生只需要一年，她这时间拉长了。福祸相依，她刚刚开始工作，想要活得更多实践的机会，就得从早到晚守医院，别人不做的手术她做，累是累了点能积累经验，旁的人十几年的培养周期她用不上五六年就能完成。”

  金丽红考学的时候是他帮着选的专业，丽红学医也是大姨夫指的方向。

  对于丽红未来的发展，姨夫比丽红亲爹妈都要上心。

  这就是他个人的代表作品。

  儿女他没有培养得多成功，但是他把金丽红拽上了成功的路。

  在金丽红成功的路上，姨夫也是不愿意见到任何瑕疵。

  上回闹离婚的事儿……他出声管了，可没人听他的。

  金长海跟着点头：“……我跟她妈不了解她工作。”

  确实姐夫说的那些东西，他们一概不懂。

  就知道孩子挺好，那就足够了。

  亲戚看看姨夫，又看看金长海。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知道的这是金长海的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姨夫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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