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逆转
这句话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众人的头上,帐内这几个人除了沈丽娘一人外,都知道董真乃是董昌那边的中流砥柱,自开战以来,董昌那边连战连败,若不是董真激励士气,收拾余烬,扳回了些局面,只怕董昌早就如同那秦宗权一般,被献俘去了,自然杨行密也不用派兵南下救援了。
吕方赶紧询问详情,高奉天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递与吕方,一面细心解释起来。原来顾全武联合明州刺史攻下余姚后,便包围了越州城,可在董真的顽强抵抗下,加上越州城地势险要,器械粮秣储备雄厚,顾全武也无机可趁,于是双方便相持了起来。于是顾全武便将一名原董昌手下的降将派回越州城中,使了反间计,董昌身边的宠臣害怕董真手中兵权太重,便设计杀了董真,还要尽杀董真手下的亲信将佐,可是事情中途泄露了,宠臣反而被董真手下将佐所杀。
一时间越州城中大乱,顾全武乘机攻破了外城,大半董真手下皆投降了顾全武,董昌慌忙只见逃入内城死守,城中十余年苦心经营的粮秣甲杖皆为顾全武所有,光钱帛金银就不下三百万贯。
高奉天一席话说完,帐中一片死寂,众人额头上都是一片冷汗,吕方和高奉天二人头最短,最是显眼。那些钱财粮秣也就罢了,毕竟江南没有北方那样,受到那没严重的战争摧残,想办法还是搜刮的出来的,无非是百姓日子过得苦些。可那些甲杖就不同了,尤其是盔甲,这些军国之器,生产的很多原料都是来自各地,现在各地交通隔绝,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可以说是用一件就少一件了。吕方手下甲胄的来源一部分是上司的奖赏,再就是缴获。可现在出征的莫邪都士卒披甲率还不到一半,留在丹阳的就更不用说了,过了四分之一就偷笑了。
董昌割据两浙十余年了,手中的积攒这下尽为顾全武所有,还有那么多降兵,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这样的敌人,吕方的头便疼了起来。
旁边陈五看到大家这般丧气,试探的说:“不是越州内城还没攻下来吗?情况也许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吧、”
陈五话刚出口,高奉天摇头道:“越州内城的确十分坚固,可董真已死,忠臣被杀,军心士气已经丧尽,顾全武得了这么多积蓄,定然大赏士卒,双方士气相差如此之大,胜负已经不问可知,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罢了。”
莫邪都中如果说对吴越情况清楚的,高奉天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陈五方才那么说,也不过时存了点侥幸之心罢了,这下高奉天下了结论,众人更是沮丧得很。
吕方看到众人都这般摸样,知道再商量下去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下令手下加紧防备,自己准备去王茂章营里一趟,将这等大事通报与他,毕竟这对淮南诸军来说都是大事。
众人离开时,陈允却落在后面,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对吕方说:“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请将军为我解惑,不知可否?”
吕方看他神情,知道陈允有话要与自己说,不愿让旁人听到罢了,反正现在肯定不能攻打西陵了,也不缺这点时间,便点了点头说:“也好,反正这里也就你我二人,先生有什么疑问便直接说吧。”
陈允也不客气,找了个垫子坐下,示意吕方在对面坐下,吕方一直不习惯古人那种跪坐,便干脆一屁股坐下,盘膝坐下。陈允看了一笑道:“我观将军气度恢弘,仿佛高祖、魏武,却不知当年为何起兵呢?”
吕方听了脸上微微一红,他过去时也算读过《史记》、《资治通鉴》,知道这汉高祖刘邦和魏武帝曹操都有个习惯,仪容不整,不尊礼法,陈允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说自己这么做不和规矩,只得坐直了些,答道:“我出身低微,实在不习惯那般跪坐,陈先生便饶了我吧,至于当年起兵,不过是因为四周乱兵丛生,盗匪成群,如不束兵成伍,无以自存罢了。”
陈允点了点头,道:“不错,将军出身淮泗之间,乃四战之地,如不自强,则无以自保,但如今将军麾下数千,位至五品,若一心事上,杨王气度恢弘,善于养士,虽不敢说位至仪比、开府,执掌一州之地,娇妻美妾,还是没问题的。可我看将军平日作为,格局广大,并非刺史之流可以局限。”
吕方听了一愣,暗想自己心怀异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一时间搞不清楚陈允的意思,说不出话来。
陈允也不在乎吕方不说话,自顾说了下去:“如今乱世,如无吞噬他道则无以自强,宣武朱温至镇时,随从不过百人,夷门外皆是敌军,秦宗权、朱瑄、朱瑾等人皆强于己,然其志气不堕,不过五年,强敌皆以夷灭。将军见微知著,识天下大势如观掌纹,可天下事如此繁杂,又岂是可以尽算出来的,诸葛孔明长于谋划,亦有街亭之失,有些时候只有拼死一搏,方能败中求胜,将军此时处境比起宣武朱温那时胜过百倍,彼能为者,将军亦能为之。”
吕方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笑道:“在下本为杨王手下将佐,自然一心事主,朱温乃是朝廷大臣,位至郡王,尊荣无比,陈先生却拿在下与他相比,莫不是喝醉了吧?”
陈允两眼紧盯着吕方,神色严肃得很:“那朱温虽然官职远胜于将军,可在我眼里与将军与他并无差别,神器本无主,有德有能者居之,如今天下已有鼎移之势,那些朝廷授予的*又有何用。若将军安心于杨王手下一将佐,在下就请求去,陈允虽然无能,但为天子之臣尚可,若为一臣子之臣,那还不如归隐山林罢了。”
吕方听了陈允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感到自己太过精细了,自跟随杨行密以来,每次与敌交战,都是以有意算无备,一旦局势不利,自己就慌张起来了,天下间岂有次次都是打别人闷棍的道理,纵然顾全武全军到来,最多兵对兵,将对将厮杀一番罢了,上天让自己穿越而来,定然要做一番大事业来的,自己怎能未战先怯了。想到这里,吕方对陈允笑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今日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足为第三人道也。”
陈允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一双金鱼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两人正要起身出帐,却听到帐外有人禀告,说王茂章将军派人来请,说有紧急军情,要与将军商议。这话倒把吕方吓了一跳,自己这情报是高奉天的亲信送来,莫非王茂章也知道了,那倒麻烦了。
一行人又惊又疑,赶往王茂章的大营。待进得帐来,却只见满营中都是喜色,王茂章平日里那张铁锅脸也少有露出了笑容,这倒把吕方这一行人弄糊涂了,莫非王茂章这么勇猛,能够一口气干趴下对岸的守军还有顾全武的得胜之师。
看到吕方来了,王茂章仿佛根本忘了早上被人抢白的不快,对身边的儿子王启年说:“快些拿个胡床来让吕将军坐下,吕将军不喜欢跪坐。”
吕方听了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看到王启年送来胡床,口中一面谦让着,一边细心打量着帐后,看看有没有刀斧手,等着掷杯为号,出来把自己砍成肉酱,直到确定一切正常,又看了看身后的王佛儿和陈允二人,才敢放心坐下。
吕方屁股刚挨上胡床,王茂章便笑道:“列位,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三日前,杨王统领淮南军于皇天荡大破镇海军,如今已经包围苏州,成及小儿已为瓮中之鳖,早晚为杨王所擒。”
吕方看到王茂章满脸都是期待的笑意,心里清楚,这帐中除了自己以外都是他的手下,这话就是说给自己一人听的,潜台词就是:“如今你也不要犹豫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赶快过河打钱缪的死狗吧。”吕方心里暗自叫苦,如果自己不知道顾全武已经攻破越州的消息,估计会欢欣鼓舞的跳出来,拿出那个铺设6桥,6上行舟的计划来,可惜已经晚了。
于是吕方在众目睽睽下苦笑着站起来,答道:“末将有一个消息要禀报前营都统王使君,据末将在越州的细作传来的情报,镇海军顾全武已经用反间计斩杀了董真,攻破了越州外城,财货甲杖皆为其所获,董昌如今被包围在内城内,危在旦夕。”
咣当一声,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王茂章一屁股坐回座椅上,呆若木鸡,帐中顿时一片死寂,众将都盯着吕方那张满是苦笑的脸上。
过了半响,王茂章才沙哑着嗓子问道:“吕将军,你这消息是哪里来的,可是真的,顾全武哪里这么快便攻下越州城的。”
吕方苦笑道:“列位记得那个向我通报顾全武领兵偷离西陵的了空和尚吗?便是他留在顾全武军中的细作传过来的消息,这等消息也瞒不了多久,再过个三五天想必便会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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