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你又在学泰坦哦,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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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你会想葬在哪里呢。”希燕问。
唐斌羽从来不害怕同他们谈论死亡,甚至可以说是很积极地参与到四个人对于死亡的讨论之中。可是当他被这么问到的时候,唐斌羽还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我从来不考虑死亡。”唐斌羽坦白道,“我就算在这里割开我的喉咙,或者说沉溺于这片花海之中,都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们目前正站在一片花海前…或者说虫海前。眼前白皙的花瓣柔软,在风中飘荡着,就像是唐斌羽身上的裙摆一样。但是这些柔软像是少女指尖的花瓣却是虫翼,下面的花枝是翠绿的虫族身躯,倘若迈入一步就会被撕咬成无数的碎末与白骨。
等待着那个谁拿来喷火装置的时间间余里,这场对话开始了。
唐斌羽伸手触碰了一下眼前的花瓣,低声道: “但是如果是谈论希望的话…我可能会变成一只洋娃娃。”
“为什么 ? ”唐晓翼问,但当问题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答案了。
唐斌羽的长头柔软而顺滑,又在发尾处打着不可思议的卷儿,白皙得可以和花瓣相媲美的肌肤,蕾丝花边的白色裙子,一丝多余褶皱都没有的小小披肩,还有那双镶嵌在眼睛里,如海洋如天空的透明玻璃珠。
“因为那样与生前毫无差别。”唐斌羽也确实给出了他们已经预料到的答案。
于飞飞小心翼翼的问: “你很难过吗…或者说你很害怕死亡 ? ”
唐斌羽: “对未知的害怕是生物的本能。…所以泰坦告诉我要去凝视,永恒地凝视,凝视到我终于理解一切的时刻。”
但是问题不该是这么被问出来的。唐晓翼想,看着眼前的人肌肤一寸寸地碎裂,那些鲜艳到刺眼的色彩喷涌而出,涂满了那张白的像画布一样的皮肤,花布上流淌的红色蘸料勾勒,绘出的花纹是一次次惨烈之后永远凝望黯黑深渊的眼睛。
只有唐斌羽的声音还在平淡的回响: “不用露出那种表情。亚瑟…或者说泰坦希望我能从谁那里学到些什么。生命、死亡,与情谊。名义上我是你们的引导者,可你们比你们想象得要更加璀璨,我反而需要从你们身上学会的东西要更多。”
如果我希望从那具布料和棉花编织的身体中挣脱而出的话。
娃娃的皮质…那是谁身上极其柔软的肌肤,被刀片划出剥离后洗净,密密麻麻的针脚穿过,捆绑缺口处的丝线是漂亮的蝉丝,又是谁血液流干后的血管。将棉花替代猩红的血肉——那些会随着时间发臭腐烂,而棉花不会——塞入漂亮的皮质面料之中。而骨头用防腐的、系着透明丝线的木条代替,于是能在「一哒一、二哒一」的拍子下如心意一般起舞。
只是洋娃娃的手指依旧倔强地遥遥指向某处。
洋娃娃始终阖着眼,双手捧着那闪烁着的玻璃罐子。罐子的底部铺着一层璀璨的金沙,在一片漆黑里依旧闪光着,极其耀眼,却又仅仅只是铺了一个底。
那是泰坦。
“…我本来不想和更多人相遇的了。”唐斌羽说。
巨大的聚光灯「刷刷刷」打下,投射到舞台上的五人身上。洛基呲着牙威胁着对面——舞台另一半上站着漆黑的斗篷。斗篷无风自动飞舞着,露出斗篷下密密麻麻地翠绿枝干与白皙花瓣。
希燕手一挥,像是歌剧般大声呼喊着,高歌着: “你也见到了这虫子的可怖,何不就此放手——那终归是会沉没的 ! 。”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淌,随着人潮的涌动…生命蠕动着,相似的波形共鸣着,于是我们相遇了。”唐斌羽说。
斗篷人…已经被虫子啃食大半躯体的人,他残缺的脸上表情都摆不正,却能看出他依旧是想笑的。看那残缺模样,本来声带也应当碎裂的,可他依旧歌唱着他的咏叹调: “这是我的孩子,我那绽放出无瑕美丽的孩子,比世界上任何瑰宝都要美丽的孩子 ! 。”
“是的,那一定是爱。”唐斌羽说。
残缺的人用白骨拾起地上的尖刀,以不可思议速度起舞着,以不可思议速度冲着孩子们冲来。寒光与灯光交织璀璨,像是天边的星星一般耀眼又黯淡。悉悉索索的虫子叫声交织作宏大的圆舞曲,像是歌唱着伟大的父母之爱,又像是歌唱着生命残响处的饥饿感。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起舞的原因又在哪里 ? 。”唐斌羽说。
伊戈尔掏出了手枪,于飞飞退后了一步,希燕也俯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在那之前,一声锐利的金属碰撞声高昂响起,更为耀眼的寒光夺去了一切的黯淡与视线,白裙飘起的空档里是被握在唐斌羽手上的长枪寒光一闪。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焦急的理由又在哪里 ? 。”唐斌羽说。
唐斌羽拉枪一摁,强行将来人的尖刀摁倒放于脚底一踩,刺耳一声「哐当」之后,尖刀被折裂成两段瘫倒的金属片。而后长枪在一晃,于聚光灯之下闪烁出一道完美而漂亮的银月,勾走斗篷人胸前的勋章。
“只因为这里是我的舞台。”唐斌羽说。
金属的勋章落在舞台上「哐啷哐啷」两声,浸泡在流淌的鲜血之中。而手持利刃的胜利者暴露在日光灯之下,茫然回头对上他们四个的表情,然后又歪着头露出极其无辜的笑容: “玩的有些上头了……在虫子追上之前,让我们快跑吧 ! ”
那么死亡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藏银刀撞上长枪,发出锐利碰撞声后两人交织而过,彼此深切又深情凝望着对方身后深沉的漆黑色彩。石头砸入金沙之中的声音并不吵闹,甚至不如方才那一瞬的交织然后碎裂来得清脆。
他们是和死神玩着追逐赛的孩子,你追我赶着,又终究知道把柄镰刀最终会抵上他们的喉咙,割开他们搏动的喉咙,让鲜血掩埋他们要呼喊的话语。
就像是伊戈尔那双总是隐藏在厚厚刘海下的眼,最后的那个时刻——你知道,那本来该是黯淡的,可那个时候看起来却是那么熠熠生辉,充斥着压抑喉间处的话语。
「从那里逃出去真的是太好了」 ? 又或者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老是吵架」。
老是吵架的唐晓翼就那么站在床边看着伊戈尔挣扎的目光,另一个老是吵架的唐斌羽整个人站在床的另一头眼都不眨一下地死死注视着伊戈尔的心脏、脉搏、与最后的呼吸。
“泰坦告诉我…。”
唐斌羽喃喃道。他每次遇到这种——这种他自己无法跨越,或者说无法接受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以「泰坦告诉我」为开头。而当他那么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语气——乃至表现出来的性格与气质都会截然不同。
就像是只活在他话语中的那个泰坦一般。
唐斌羽说: “死亡是未知的,无人知晓其尽头究竟蕴含什么,因此生物总是畏惧它。”
“所以用尽一切去看,去铭记。最终所有失去的都会刻入你的眼,刻入那色彩斑斓的眼帘中,再也与你无法分离。”
唐晓翼替他接上了这句话。唐斌羽说这话说的太多太多次,于是无论是他,希燕,于飞飞,甚至是洛基都能背下来那一句总是缠绕他齿间的…属于泰坦的人生格言。
唐晓翼翻了个白眼: “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您能不能换上一句。”
唐斌羽则平淡地回复道: “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夜宵吗 ? ”
希燕说「这么晚吃东西会长胖的」,于飞飞说「我肚子还不是很饿」…但实际上是没有人有心情点菜。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唐斌羽在想些什么 ? 「我没有那么豁达」,「别为难我」,或者更多的什么 ?
“我不知道。”于飞飞说,“…就像是他也没办法理解我们…我们也没办法理解他的想法。”
彼时他抬着头,远远地眺望着星空——温莎、希燕、唐斌羽…现在在他边上的活人也只有唐晓翼,而明天又要备好行李前往下一个秘境。
是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于飞飞抬头看着唐晓翼,唐晓翼也只能低着头看着对方在月色下清澈的双眼。这个最为敏感纤细的成员…在他们三年的冒险经历中,这双清澈的眼睛未曾浑浊过,就像是天边的启明星一般。
于飞飞问: “如果我们都走了的话…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话…他会不会真的认为自己是被诅咒的生命。我不希望他那么想…。”
“那也只能怪他是一个从头到的的倒霉蛋了。”唐晓翼回答道,“谁让那头猪偏要这么计算生命的长度。”
铁质的胸勋是被假设的心脏,藏银刀闪烁寒光的刀锋一挑就能割裂那条联系人与胸勋 (心脏) 的绳索 (血管) 。唐斌羽的手甚至同他身上的白裙差不多色彩,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附上他的胸膛。
唐斌羽的脑袋抬了起来,那张被卷毛衬托着看起来更小上一圈的脸上在聚光灯的光芒下分外惨白。
「记住这一刻的感觉。」
唐斌羽的嘴巴开开合合,但是声音在真空中甚至一厘米也传播不出去。就算他们此刻面贴面,那从喉腔里吐出的话语又能否进入他的耳廓 ?
他姣好的面容在眼帘里不断的变化,像是希燕,像是伊戈尔,又像是温莎。
「记住这一刻的感觉…记住杀死我的感觉…然后每晚做着不会醒来的噩梦吧。」
而那天晚上,那场关于唐斌羽的对话最后以于飞飞说的那句「其实他很瘦小,算不上是猪」作为了结束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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