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露娜想。

  在那些说不清楚的时间里，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次见到伊丽莎白的时候，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正躲在桌子的角落，捂着脑袋瑟瑟发抖着念叨着【对不起】。可无论如何求饶如何道歉，用力一脚一脚踹着桌子的红发少女也不曾稍微放轻动作。

  做错的明明不是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但这种刺眼的画面只要走开不去看就好了，就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露娜想。擅自插手其中说不定会把自己也卷进去。

  但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又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否太冷漠。就像自己桌肚里的那本书，就像死去的鸟儿从枝头跌落的时候，就像那些想象里模糊的日光模糊无辜者的面孔的时候。所以，等到她站在伊丽莎白与未来中间的时候，就连露娜自己都有些茫然。

  未来来不及做出反应，外面站岗的同学便转头进来，说【那些一班的家伙来找你了】，于是未来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找她其他的朋友玩去了——还不忘关了灯，只留下被吓得脱力坐在地上的露娜被地下教室的黑暗吞没。

  再往后就是混乱不堪的记忆了。在踏上轮船的瞬间，她曾以为自己终于从其中逃离，却在梦境与自责里反复挣扎不得脱身。

  【“Luna，你之前告诉我，真正做错的不是我们。”】

  那是不请自来的信，恐慌着里面或许是谁送的老鼠尸体或者内脏，或者干脆是一打开就会到处乱跑的虫子，露娜几乎颤抖着反复确认，又拿着裁纸刀用力穿通数十次，才终于敢确信，自己收到了一封来自曾经学校的、较为友好的信件。

  裁纸刀划破的纸片被一点点拼好，并不算美观大方的字迹才勉强能辨识清楚。

  【“但是在某一个瞬间，你会清晰地知道你做错了。”】

  是的，如果从最开始就回头就好了，再也不回头去看就好了。恐怖也好混乱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好，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看就没有任何问题。

  “露娜...我、——唉我又不会哄人...”

  李佛思在边上喊她。

  于是露娜想到：这样子真的好吗。那些恐怖的、令人害怕的，只要闭上眼睛它们就会不存在吗。

  “但...是我们好...好容易才...到这里了。”

  如果不去思考，不去探究，如果这一切都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话——

  “抛下朋友可不是本大爷的做派，看本大爷一拳给它们全粉碎了  !  ”

  “话说在的时候上面明明是贝丝粉碎的吧，胡沙你没有我武器没问题吗。”

  “你们两个别吵了  !  张——、露娜姐姐，你还好吗  ?  ”

  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在每一个被情绪操纵的恍惚瞬间里，她都能选择【最为正确】的道路的话——

  “别怕  !  有我这个未来的大侦探在边上，没关系的  !  ”

  “噗。”

  “唐老鸭你又笑什么  !  ”

  “...”

  ——那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不安呢。

  露娜抬起头，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传出：“干嘛都觉得我一定会往前走啊...”

  “哦  ?  ”唐晓翼单手摁着多多的脑袋，抽空扫了露娜，好笑道，“那你要跑吗  ?  ”

  “...妈的，你这逼孩子越长越烦人...”

  露娜抽了抽嘴角，同时第不知道多少次怀念起那个前几年第一次跟着唐冰羽到这里来的小鬼。

  -

  彼时宿舍里的唐斌羽打了个喷嚏，半梦半醒里觉得好像今天没人同他抢被子。

  但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于是唐斌羽转过身，摸起床边的手机扫了一眼，选择闭眼继续安详入睡。

  -

  露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凭着记忆沿着，壁摸索了一把，终于触碰到一个凸起的东西——那是灯的开关，非常符合逻辑地都分布了在门口附近。

  一根手指摁住触摸到的边框，其他的手指往四处摸索一下，在摸到开关上凸起的瞬间，露娜便也不多犹豫，直接发力摁了下去。

  老旧失修的教室里发出些许电流的嗡动声。而随后，在电流的刺激下，日光灯闪烁两瞬，又停了下来。正当所有人的心情都低落下去时候，日光灯又猛地一闪，彻底亮堂了起来。

  走廊的灯还有些昏暗，但教室里的日光灯却诡异的刺眼。极端的苍白色彩突然亮起，多少有些令眼睛适应不过来，小伙伴们纷纷抬手遮住光线，等到眼睛好容易适应了过来，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啊。”李佛思略有失望地叹息一声。

  眼前的教室普通到不行，桌椅上布了薄薄的灰尘，黑板上是只用黑板擦草草擦过、未用水再清洗一遍以剩下的粉笔痕迹。谁的桌椅七倒八歪地落在地上，在苍白灯光的裹覆下，更显得仿佛已经被灰尘尽数笼罩。

  “就只是这样  ?  ”多多难以置信，伸手想关个灯看看，却被婷婷拦住了。

  “别着急，我们先仔细看看。”婷婷劝道。

  地板上有灰尘的痕迹，但薄薄浅浅的地方能看出来隐约是几个脚印...虽然看上去不完全是人的。奇怪的梅花大脚印，还有胡乱的毛绒色，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想起不在宿舍楼下的洛基，唐晓翼忽然感觉不妙，下意识往腰间一摸——然后才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把藏银刀早在几天前就被唐斌羽用「危险品在这里没必要随身携带」的原因拿走了。

  ——虽然这是这么久以来，唐斌羽第一次想起来「刀原来是危险品」这件事。

  甚至在没收的时候，唐晓翼一时间没控制住随口来了一句「有人没刀还更危险」，当场就被唐斌羽踢出门外——连带着还有一句「你顺便帮我上我班级帮忙吧」。

  “…。”

  不光是唐晓翼，多多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地板上的痕迹。这一串脚印很显然是直直穿过教室后方，沿着一直往前走的话，就会停在墙壁的边缘——从这里扭头一看，便会看到另一扇门。

  门把手上有使用的痕迹。

  那么答案如何就不言而喻了。

  多多伸手握住了把手，深吸了口气，用力地拉下手中铁制的把手，而后顺势向前方推动。

  “哇  !  ”

  同一时间，四周的光线「啪」的一声忽地暗下去了，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吓得露娜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在毫无光芒的世界中，人类的眼睛还是难以做到辨认四周环境。扶幽刚打算把自己才放好的手电筒拿出来，他们的背后却忽地有什么温度冒起、有什么光芒一点点涌上。

  背后的炙热仿佛火焰一样贴上皮肤，仿佛真的燃起熊熊烈焰一样——就连逐渐明亮的光也是炽热的色彩。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在被推开的们的背后，一个金发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她缓缓转过身，被分开的额前刘海露出底下残破不堪的面孔——被灼烧到干裂的皮肤，原先被发丝所遮住的地方也露出了黑中泛红的灼烧色彩，蓝色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仿佛隐约发着光一样。

  本来低垂着的嘴角，在看到小伙伴们的瞬间却忽的撩了起来。而随着笑容浮现面孔上，她的脸也仿佛被简单的肌肉牵动所粉碎一样，由下而上逐渐裂为一块块失去任何血液的干涩「肉干」，跌落在地面，化为大大小小的碎末，也于是露出了里面那张更为青春活泼的无知脸庞。

  “——没发现吗  ?  ”贝丝「吃吃」地笑起来，“「Beth」(*贝丝)…是「Elizabeth」(*伊丽莎白)的小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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