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七望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这样的场景是她在前一世绝对没有见过的，呆滞、死气、绝望。

  “阿爹，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吧，前面的难民越来越多，若是碰见难民潮，我们这点粮食和水，肯定难保住，”蓝潜止有点担心，不免提了一句，但是不敢大声，省的遭人嫉妒。

  “阿娘。”走在他们前面大概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倒下去一个人，厚棉袄包裹下，也掩不住那瘦弱的身体，一个瘦小的女孩就跪在旁边，嘤嘤的哭着。

  “阿娘，你怎么了？醒醒啊，别吓我。”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他们已经走到倒下去的女人身边，只见那人身子后仰，浑身抽搐。

  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已经见怪不怪，默默的从他们身旁经过。

  “怡宝？”

  玉娘突然喊了一声，听见名字，大家纷纷看过去。

  “真的是怡宝。”

  蓝潜生扶着蓝九英，玉娘搀着蓝家老太太往瘦小的女孩跑过去。

  怡宝是蓝小七二姑家的小女儿，那倒在地上的女人？

  蓝家的很多人纷纷跑过去，蓝家老太太扶起地上的女人，拨开掩在脸上的头发，果然是二女儿，蓝潜莹。

  “二丫头，二丫头，”蓝家老太太拍了拍蓝潜莹的脸，对方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眼神中尽是慌乱。

  “快，水，”蓝九英刚一回头，蓝潜止就把一个牛皮袋子递了过来，上面的盖子已经打开。这个时候把水拿出来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但是蓝家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他们的至亲血肉，救和不救间，根本就不用思考。

  老王头给王家庄的几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一致的站在板车的旁边，拿着棍棒，上面放着他们的口粮和水。

  “老婆子，喂一点，”蓝九英把牛皮袋子递过去，蓝潜莹的脸上现出死气，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大家只能试试。

  好在倒了两回水之后，蓝潜莹有了反应，嘴唇蠕动之下，又喝了几口。

  蓝家人全部围在蓝潜莹身边，板车附近只有王家庄的人在守着，去掉老人和孩子，有力气的年轻人本就不多。

  难民们见守在板车上的人少了，又见蓝家人身上真的有水，再也顾不得。

  “快看，他们有水。”不知道哪里出现一个声音，往前迈动脚步的难民全停下了脚步，看着几辆板车，  上面的两口大缸非常的显眼，肌肉反应，大家一致往板车的方向跑。

  王小贵等人掏出蓝小七给的电棍，指着围上来的不要命的一群人：“你们谁敢上来？我这个棍子连妖怪都怕。”

  这句话在往常的时候或许管用，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把这句威胁放在眼里，大家的目光一致放在板车上。

  人流、脚步、呼喊声、一时间乱做一团。

  刚开始，电棍还放倒了几个人，可是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电棍根本就施展不开，王小贵的电棍好几次都打到自己人身上，无奈之下只能徒手对抗围。

  板车上的水缸终于被打开了，窝窝头也散落一地，围上来的人纷纷去抢食。

  “别抢，别抢，”任凭痛心的蓝家人和王家庄的人如何喊，哄抢的人只是越聚越多。

  慌乱中，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蓝小七把大宝和小宝交给兰英和小蝶，自己则趁大家没注意之前，把雪狐抱在怀里。

  这么多人，若是看见了雪狐起了歹心，弄丢了，可不是她所希望的。

  这是那天晚上之后，尹千洵第一次和蓝小七挨得这么近，感觉有点不自在，刚想躲开，就被蓝小七再一次按进了怀里，随手扯了一块布把雪狐包了个严实。

  板车上的东西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了就没了。

  “阿娘，”小宝被吓着了，伸手想让蓝小七抱，大宝从小蝶的怀中下来，偎依进兰英的怀中。

  “哥哥在，小宝别怕。”

  “不，我要阿娘。”

  听见呼喊声，抱着雪狐的蓝小七赶紧过来，从兰英的手中接过两个孩子：“别怕，阿娘在，会保护你们的。”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也就十多分钟，抢到食物和水的难民一哄而散，没有抢到的难民，看见地上躺着十多个人，也纷纷散去。

  王家庄和蓝家的几个年轻人追了上去，能抢回来一点是一点，大家原本抱团一起生的，不能一起死。

  “站住，给我站住。”

  “小贵，快回来，你祖母不行了。”

  刚跑出去没多远的王小贵楞在原地，转身就往回跑。

  这一场小型的难民潮，死了十多个人，其中就有王小贵的奶奶。

  跑回来的王小贵噗通一声跪下：“祖母，你怎么了？”

  “······”

  “祖母，你说句话呀，别吓我。”

  “······”

  王小贵的父母早逝，是他的祖母把他养大的，祖母的去世无异于对他是个致命的打击，悲愤欲绝，他腾地一下起身，从板车上抽出一把刀。

  老王头赶紧去拦，伸手抓住了王小贵的胳膊：“你要去干什么？”

  “给祖母报仇。”

  “当时人那么多那么乱，你知道是谁？”

  “我不管，”王小贵猛地一用力，挣脱老王头的手，“你别拦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一个拿刀的还没有劝住，又从队伍中出来一个，是另一位死者的家属：“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粮食和水没有了，也是个死，去了赚几条命回来，说不定还能抢回来一些吃的和喝的。

  物质匮乏，为了活着，他们什么事情都想试一试。

  “还有我，”蓝潇立不管不顾的站了出来，又不管不顾的面向大家，“你们有谁想和我一起去把粮食给抢回来的？”

  “你教的好儿子，”蓝九英怒斥蓝潜生。

  蓝潜生也有点蠢蠢欲动，看见阿爹冷着脸，迟疑着没敢站出来，其余的蓝家人虽有怨言，也不敢吭声，倒是王家庄的好些人一脸的愤慨，纷纷说，“带上我。”

  王家庄到底还是有明白人的，只见老王头脸色冷了下来。

  “你们糊涂。抢东西的难民那么多，你知道水和窝窝头在谁的手中，就算知道，等你们过去，说不定东西早就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这些话，别人或许能听进耳朵里，但是王小贵不是如此，有祖母的地方才是家，现在祖母没了，还要这身皮囊有啥用？

  王小贵向老王头深鞠一躬，然后转向蓝九英也深鞠一躬：“麻烦二老帮忙把我祖母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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