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大脑还处于半梦半醒中,却因为这句话,本能的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感。
荀洌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想也不想,抬手就要反击,成爪勾起的左手已经精确的掐向对方的脖子。
五感紧接着开始工作,下一秒,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是贺彰明。
荀洌一僵,力道软了下来。
攻击的起手,变成了半搭半扣的落在贺彰明颈上。
他为手下灼热的触感怔了怔。
烫的像火一样,十分异常。
眨了几下眼,努力看清楚男人此时的模样。
可惜黑暗里,只能看见他眼中反射的一点微光。
“贺彰明?”
荀洌试探性的问,嗓音里还带着一丝刚醒的倦意:“你怎么来了?”
说着,不舒服动了动被卡的死死的脖子。
他立刻从两人的姿势察觉到了异样。
贺彰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声音很低,透着十足的危险意味。
“我不能来?”
“还是说,你怕被她发现?”
荀洌听着,心下微惊。
冷翡玉不是说,贺彰明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可能抽出空,没有精力来招惹他吗?
而且他家的别墅有三道门禁,这家伙是怎么偷偷摸进来的?
是碰巧,还是从哪里知道了他打算逃跑的事?
而且,听这质询的口吻,仿佛还在怀疑他和谁有什么不轨?
脑中思绪急速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勾着贺彰明后颈的左手微微用力,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带。
刻意把声音压的含含糊糊,一边伸手去摸床头控制器,“啪”的开了壁灯。
“几点了,你现在才下班?”
贺彰明没料到荀洌会是这种平淡的反应,愣了愣,卡着荀洌的脖子手指微微放松。
荀洌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心下一喜,立即准备开启糊弄大法。
借着暖调的灯光,漫不经心的往贺彰明脸上扫了一眼。
一眼下去,却为那双凤眸中的暗黑情绪吓了一跳。
几乎以为这家伙是深夜摸进来杀人的变态。
但吓归吓,荀洌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
他半阖着眼,随随便便搂着夜袭变态的脖子一滚,就把还在愣神的男人半压在生下,抱怨嘟囔:“现在快凌晨三点了,你疯了?”
贺彰明压抑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怒气,居然被这么连消带打的散去了一半。
他瞅着像是抱着人形抱枕,亲昵的攀着自己的荀洌,嘴唇颤了颤,有点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眼看着荀洌的上下眼皮越黏越紧,仿佛马上就要睡着了。
终于反应过来,重新揪住了他睡衣的领口,咬牙切齿的低嘶:“荀洌,你给我起来。”
荀洌被他拉扯的脑袋歪到了一边,头发凌乱的铺在枕头上。
不耐烦的说:“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
贺彰明一哽,戾气越盛。
又一次压到荀洌身上,毫不留情的单手架住了他的双臂。
另一手掰正了他的下巴,俯身恶狠狠的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亲吻。
凶猛,撕咬,唇齿缠绕间很快就把荀洌的唇角给咬破了。
他被破仰着头,底喘着迎接贺彰明的怒意。
唇上的血液越涌越多,又混着唾液被两人咽下。
不知过了多久,贺彰明终于吻够了。
滚烫的嘴唇移开,咬向荀洌的下颚与耳颈,手也开始往
荀洌终于有机会吸了口新鲜空气,喘着气骂了句:“md,你是不是没洗澡?没洗澡别上老子的床。”
被鲜血激的几近疯狂的贺彰明僵住,抬起凤眸,不敢置信的看向荀洌。
荀洌骂骂咧咧推开他,坐起身用手背抹了把嘴唇。
然后冷冷的睨着贺彰明,一脸嫌弃道:“技术不行就算了,还不爱干净?”
说着,又扯过贺彰明的领带嗅了嗅,立刻呛的咳了下,随手一甩。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
领带翻起,“啪”的摔在贺彰明那张阴晴不定的俊脸上。
再顺着他的脸颊缓缓的滑下,落回原处。
一而再的被打断,贺彰明暂停了动作,满脸的沉郁盯着荀洌。
半响,阴恻恻的冒出一句:“荀洌,看来你也没那么爱她。”
荀洌心中一动,手上却随意蘸了下唇边的伤处,蘸到了一点血液。
垂着眼看了下指尖的血珠,然后漫不经心的张口含住。
撂着眼皮淡淡道:“贺彰明,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叨念什么胡话?”
语气不屑,可表情却和话语相反,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勾人的魅惑。
毫无拒绝之意。
喉结无意识的滚了滚。
心头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起了质疑。
他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荀洌。
荀洌抽出手指,歪歪斜斜的倚着床背。
被扯崩的睡衣敞着,露出一大片肌肤,被夜灯晕染上了暖玉般的光泽。
这毫不在意的撩人姿态,让贺彰明的动摇又多了些。
但一想到昨夜被荀洌当着冷翡玉的面赶了出去,想到他当时与现在截然相反的冷淡态度,他就再次坚定了怀疑。
他眯着眼睛,冷冷道:“荀洌,我今天看到你们一起去医院了。”
荀洌一怔。
心中立刻掀起了波涛骇浪。
被贺彰明发现怀孕的惊骇,与无法逃离贺彰明的恐惧,瞬间把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他扯了扯嘴角,让表情不那么僵硬。
幸而床头灯朦胧,这一瞬的变色很难被捕捉。
荀洌一边催眠自己,一边用上了全部的克制力,勉强保持住声线的冷静。
“然后呢?”
贺彰明眉间沟壑更深:“然后?”
眸中闪过一丝阴翳,冷笑几声:“荀洌,我知道你脸皮厚,没底线,却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不要脸。脚踏两条船不说,被我发现了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反问——然、后、呢?”
荀洌:“……”
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身体立刻往安全区窜了一大截,他嘴角抽搐:“脚踏两条船?你是说——你是说我让冷翡玉怀孕了?”
贺彰明脸黑黑的,磨着后牙道:“怎么不是?”
荀洌:“……”
他藏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掐紧,但痛感还不太够,连忙隔着睡裤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
痛的浑身一颤,才终于缓过气来,白着脸木然道:“贺先生,你真幽默。”
贺彰明见他死鸭子嘴硬,堪堪平复了些的怒火顿时像个火药桶一样炸了。
俊脸阴沉如水,凤眸刮起冷戾风暴,第三次欺身而上。
荀洌刚掐完大腿的左手,下意识就放到了小腹上。
另一只手抬起抵住了贺彰明的肩膀,恼怒道:“说了,没洗澡别碰我!”
其实贺彰明身上除了烟味浓一点,没啥其他的味道。
一身领带袖扣的正装看起来也算半个制服诱惑,再配上他那双带着点猩红血丝的眼睛,一看就是熬了大半夜,这会儿才抽身从公司回来的。
洗不洗澡当然只是荀洌的一个借口,他只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被贺彰明折腾出人命。
尤其这家伙正处于黑化边缘,眼看着就要和原剧情里的那位男主高度重合了,荀洌必须想办法解决眼下的这个大麻烦。
想起刚琢磨出来的“魔法打败魔法”。
荀洌眉梢一扬,一边抗拒着贺彰明的压迫,一边鄙夷的说:“急什么急,有本事别老是在外面磨蹭,却一直不敢进来啊。”
此话一出,果然和按了暂停键似的,贺彰明立刻僵住了。
前一秒还暴戾无情的侧脸,后一秒就露出一点不知所措的惊慌。
荀洌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升起一点怜悯。
还有些冲动,想伸手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贺彰明抱进怀里。
尽情的讨好、揉捏、亲吻。
心脏也开始十分危险的砰砰跳着。
几乎要跳出来,向他坦诚一切。
眨了下眼睛,强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感情,继续输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顿操作猛如虎,紧要关头怂成狗?”
贺彰明浑身一震,气势立即萎靡下去。
灯光下雕塑般冷漠英俊的俊脸,也变得有些委屈。
荀洌又眨了下眼睛,轻咳一声。
淡淡道:“嗯,反正……你先去洗刷干净。”
目光一溜,发现贺彰明居然直接穿着皮鞋就爬上了床。
顿时没了怜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这什么破习惯?狗进家门都知道抖一抖毛上的灰,你呢???”
贺彰明又是一震,木了半响,四肢爬行状后退着挪到床边,翻身站到了地上。
垂着眼解释:“我……等会还要去机场,来不及换。”
荀洌吼完,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虽然爱干净,但也不至于有洁癖啊。
何况他一向对外人没什么要求,脾气也算不错,怎么今天会突然控制不住,为了这么点破事发火?
呃,难道这就是冷翡玉说的什么孕夫脾气暴躁易怒云云?
胡思乱想着,再看贺彰明一幅罚站认错的模样,鼻尖一酸,朝他扬了扬手。
贺彰明走到荀洌身边。
荀洌抬手揪住他的领带,手臂一扯,让他坐到了床边。
一边把玩着领带末端,一边低低问:“去哪里?”
提到这个,贺彰明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3点50的飞机,去纽约,海外市场又出问题了。”
荀洌眼睫轻颤。
他知道这是薰夫人背后的那个俄系资本开始给贺彰明找麻烦了。
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3点10分。
想来,贺彰明今天是忙了一整天,终于空闲下来,又趁着出国前挤出来的那点值机时间,马不停蹄的回来质问自己。
可惜,自己只能回避他的质问。
总不能说去产科看诊的不是冷翡玉,而是他自己吧?
让贺彰明误会,总好过被他察觉真相。
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连绵不断地刺痛着。
但比刺痛更让人无发生忍受的,是不舍与眷恋。
他发现……自己真的挺喜欢贺彰明的。
要不要,试一下呢?
毕竟,贺彰明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他不温柔,不善于阴谋,更无不会像蜘蛛网似的,用各种心理控制手段,把人一层层包裹,即便察觉了不妙,也再难逃离。
贺彰明有点傻,有点蠢,还很好骗。
就像现在一样,一旦把他的注意转移到奇怪的地方,他就乖乖的安静下来,任由自己施为。
荀洌一窒。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不不不。
绝对不行。
他眼眸一沉,甚至还咬了下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
忍住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定了定神,低声说:“那……什么时候走?”
贺彰明垂眼,看着荀洌把玩领带的纤长手指。
“还有10分钟。”
又哑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荀洌手指一顿。
半秒后继续摩挲着布料:“什么为什么?”
贺彰明沉默一回儿,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开口:“昨天,为什么要丢下我。今天……为什么又不拒绝我。”
说着,咽了口唾液,紧张又绝望的问:“难道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排在那个女人身后?”
“难道……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荀洌捏着领带的手微微一颤,丢下了领带,把身体陷入床靠背的软包里。
双手放在小腹上,阖上眼,轻轻说:“我很抱歉。”
“也许有一点点喜欢。”
“但……只局限在床上吧。”
贺彰明沉默。
片刻,缓缓起身,也轻轻的应了声。
“是么。”
“那我知道了。”
荀洌闭着眼,努力的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挤回去。
放在小腹上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卧室里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贺彰明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了?
难道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告别?
荀洌心里忽然有点慌,连忙睁开眼睛。
视线立即捕捉到贺彰明的身影。
男人就静静的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荀洌。
两人视线相撞,他翘了敲嘴角:“3点17,我这次出去,没那么快回来。”
荀洌嘴唇翕动,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还有三分钟。”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贺彰明:“告别吻?”
贺彰明又笑了笑。
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许多东西,又被他克制的压抑下去。
沉在眼底,尽数化作了漆黑。
他弯下腰握住荀洌的脸颊,指肚拂过他唇边的新伤口。
在他额前印下一个轻轻的亲吻,尔后直起身,淡淡说:“晚安吻。”
荀洌心中巨痛,终于绷不住情感,一把拽住贺彰明的手,把他拉近自己,仰着头热烈的吻了上去。
无声无息,极尽缠绵。
长长一吻,直到几近窒息,荀洌才松开贺彰明。
他看着贺彰明泛着水光的绯红唇瓣,忍耐万分,闭上眼,哑声道:“一路平安。”
贺彰明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裹挟了些愉快的情绪。
“谢谢。”
“等我回来。”
顿了顿,愉快散去,几乎是威胁的说:“以前的事我不管,要是我再发现你和别人——”
咬牙切齿,狠意溢了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荀洌不敢看他,害怕自己一看,濒临崩溃的内心就会彻底动摇,
双眼紧闭,胡乱点了下头:“嗯嗯,一定不会。”
贺彰明怀疑的审视着他。
几秒后,手机铃响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任承在催他。
从棠洲公馆到航站楼,开车需要一段时间。
更何况还要安检,30分钟已经很紧张了。
贺彰明拿出手机,直接掐断了电话,又冲着荀洌威胁:“你给我乖乖的,听到没有?”
荀洌咬住唇,闭着眼疯狂点头。
贺彰明皱眉,但不得不离开。
最后拇指按住中指,在荀洌额头上惩罚性的弹了一下,说了一句“早点睡”,才轻手轻脚的走了。
脚步声渐渐变小,卧室彻底安静下来。
静的只能听到某种短促、絮乱、虚弱的呼吸声。
与轻轻的抽泣。
荀洌蜷起腿,弓着腰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手指按在还留着余痛的额头上。
滚烫的泪水,却已经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浸湿了裤腿。
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哑着嗓子,喃喃低语。
“我真的很抱歉……”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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