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的一晚，我罕见地没有痛苦的睡了个整觉，不知道是酒精地麻痹作用还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这一晚，格外舒适。

醒了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简单地洗漱过后，我换上了白川送给我的那条白色连衣裙。

不是因为是他送的，只是因为我很喜欢。

能自己精心打扮临终时的遗容，好像死亡也变得不是那么糟糕了。

白川的电话准时响了起来，“我到了。”

我和贺临昭在民政局预约的领证时间，是今天下午的三点。

这么特殊的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格外平静，竟然没有一丝直面死亡的恐惧。

只是感觉身上的枷锁被接触了，步伐格外轻盈。

我迈着轻盈地步伐走出了酒店的大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我身上，暖暖的，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好好感受过这个世界的阳光了。

每天都沉溺在虚幻的爱情里，还有数不尽的阴谋中，算了，以后这些也和老娘没关系了。

老娘死了以后，会化作这世界的风，化作树，化作光，看着贺临昭享受着属于他作恶之后的痛苦。

白川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他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西装，看起来更加优雅贵气，长身玉立，让人挪不开眼，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我知道，他忙了一晚上，应该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但是现在却看不出来一点儿疲态，应该是想想尽办法要把自己最好的精神状体留在我的脑海里。

他的标志性的笑容比今天的阳光还要让人觉得暖几分。

只不过······我拧着眉走到他跟前砸了砸嘴：”你这身衣服也不太吉利了吧，一看就是像服丧的。”

他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走到近处，我才看清楚他眼觉的红血丝，果然疲倦是怎么都无法全部遮掩的。

不过我还是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就是喜欢看他吃瘪的模样。

白川很不服气：“对对对，我是服丧的，你是出殡的，你看咱俩，多般配啊。“

我俩一白一黑，确实相当登对，眼神就在这一瞬间碰撞在了一起，星火点点，忍不住畅怀大笑起来。

他笑着给我拉开车门，我笑着顺势坐进了车里。

白川关上车门往驾驶位走得那一刻，我俩都默契地将眼底的悲伤和遗憾盖在了睫毛底，一点都没有泄露出来。

白川的车开的很快，车流滚滚，我通向死亡的路却出奇的顺利。

到了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引入眼帘的，就是贺临昭那辆我很不喜欢的商务车。

贺临昭闭着眼睛坐在后排，闭目养神，司机刘向前站在车前等我。

白川的车停在原地没有熄火，而是泄愤一般地狠狠轰响了油门，引擎怒意十足地轰鸣声让闭着眼的贺临昭回了头，示意刘向前拉开车门。

贺临昭的姿态比往常在我的面前要高贵许多，就像是喂养了很久的狗，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咬死主人自己掌握随时吃狗粮的权利一样。

白川下车给我开门，那张阳光的脸，全程都是阴云密布。

“贺总，恭喜你上岸先斩结发妻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白川冷言冷语。

上市成功，意味着白川的工作正式结束，他和昭林国际已经不是雇佣关系了，白川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来嘲讽贺临昭。

贺临昭阴柔的脸没有什么发怒的痕迹，语气淡淡地：“我从来没有提过离婚。”

一句话，就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我。

十五年，我给贺临昭的定位是可怜人，爱人，今天，又多了一层定义，小人。

我笑着回应他：“贺总说的没错，他从来没有提过离婚，他只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错都在我，是我没有容人之度，不能体谅贺总想要一妻多夫的先进理念，真的是抱歉了贺总。”

我从来没有在贺临昭面前表现过自己的这一面，嘴毒，记仇，睚眦必报，还有酩酊大醉，烟不离手。

当然，我也后知后觉地才发现他杀人陷害，人口贩卖，工于心计的阴暗面。

只能说，彼此彼此。

贺临昭的印象里，我一直情绪稳定，优雅又温暖，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我爱他。

所以当我这样明明白白地用语言攻击他时，他的脸上是同我发现他阴暗密谋一样的错愕，还有一瞬间闪过的一抹亮光。

那好像是······兴奋？

我的胃瞬间就有了反应，恶心的要死。

“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贺临昭先我一步往民政局的大门走去，我转身的一瞬间，白川拉住了我的胳膊。

“嗯？”他好像不应该跟进去吧。

白川的眼睛一瞬间红波弥漫：“黎昕，再让我看看你。”

我瞬间明白了，他怕我进去签完字，就直接暴毙死在里面。

我静静地让他看了三秒，才主动拂开他抓的我都留下了红印的手。

“白川，到时间了。”

我一语双关，他也听得明白。

白川无力地将手捶了下去，那张惹人侧目的脸，写满了不舍。

“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

“好。”

没有再继续停留，我跟上贺临昭的步伐走进了民政局里面。

民政局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却都默契地与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而我们，则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贺临昭在前面走着，步伐轻快，仿佛他即将迎来的不是婚姻的结束，而是新的开始。而我，虽然步伐跟随，但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不安。

签了字，我不会真的就这么暴毙在办事窗口吧？

我们很快来到了办理离婚手续的窗口，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职业的笑容，开始为我们办理手续。

全程，我和贺临昭都没有再有过任何的交流，这似乎是夫妻路终点的最后一丝默契。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上面是我和贺临昭的名字，以及我们共同决定的财产分割。

其实，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结束这段让我疲惫不堪的婚姻了。

“我再次和两位确认一下，离婚协议的内容没有问题，双方都认可对吧。”

我们两个同步点头。

“你们两位确认要终止这段婚姻关系，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了是吗？”

我率先点头确认，贺临昭看了我一眼，最终也点了点头。

“结婚证收回，然后我给两位发离婚证。”

贺临昭掏出了我们两个的结婚证，盯着上面的三个烫金大字看了几秒。

看得我心惊胆战，大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再关键时刻反悔啊，我今天就要离婚，就要死，一刻都等不了了！

“先生，把证给我吧。”工作人语催促。

“等下。”

贺临昭突然叫了暂停，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黎昕，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爱我了是吗？你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一点儿？”他的呼吸急促，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让我无处可躲。

“贺临昭，现在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贺临昭的喉结蠕动了几下，最终是无法再说出剩下的言语，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微微发抖地将结婚证递给了工作人员。

啪！

红章盖在了两个红本上面，工作人员依次递给了我和贺临昭。

我们的婚姻关系，在此刻，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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