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圆满的痛哭声，我当即就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抽疼。

“圆满，你怎么了？别哭，好好说。”

圆满抽抽嗒嗒地：“妈妈，我想回家，我讨厌奶奶，我不想和她呆在一起。”

“奶奶没在你旁边吗？”

我心慌意乱地问他，还没等圆满回答，我就听到了那头张凤莲冲过来抢夺手机的呵斥声：“你怎么小小年纪还学会偷手机打电话了，黎昕是怎么教你的？”

就这么一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从未听过张凤莲这么口无遮拦说话的一面，她甚至都不在圆满的面前称呼我为妈妈，而是直呼我的大名。

这不应该是我印象中那个慈祥又温柔的老太太的样子啊。

是不是圆满调皮把她气的不轻？

我马上又打了回去，顺手就在警察局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疗养院的方向赶。

电话过了一阵才被接起，我火急火燎地问张凤莲：“干妈，圆满怎么了，他是不乖吗？怎么哭了呀？”

其实我打心底里觉得张凤莲不是一个会虐待孩子的人，她母性十足，对待贺临昭都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我们上学时她对我们的关爱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甚至有时候我们犯了错都舍不得对我们说一句重话，圆满相当于也是在她眼里看着长大的，不是亲孙胜似亲孙都说隔辈亲上加亲。

那张凤莲又怎么会虐待圆满呢？

“哎哟，昕昕啊，没什么事情，是干妈给圆满做了几件衣服，我想让他穿上试试妈，他不愿意，所以哭着跑进来打电话闹脾气。”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也不奇怪，在我们这五年养育圆满的过程中，我们给了他十足的自由和安全感，他有对这些简单事物做主的权利。

我的语气马上就软了下来：“干妈，这两天真是让您费心啦，我马上就到疗养院了，见了面我亲自教训那个臭小子，让他好好给您道歉。”

电话刚刚挂断，司机就已经把车停在了疗养院门口。

我对圆满的想念已经让我片刻都等不得，付了钱之后，我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了疗养院二层，张凤莲的房间。

可能张凤莲都没想到我会来的这么快，我进门之后，张凤莲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她正用手推着轮椅四处追圆满。

“圆满，你听话，这是奶奶亲手照着你的尺寸给你做的，你穿上试试。”

这是在试什么衣服呢？会让圆满这么抗拒？

我顺着张凤莲伸向圆满的手看去，一条粉紫色的小内裤跃然出现在张凤莲的手上。

我哑然失色，砸了砸嘴，没有说话。

可是张凤莲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我瞠目结石。

“你知不知道你爸穿的内裤都是奶奶做的，你爸都觉得奶奶做的好，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就不领情呢？”

就那么一瞬间，我的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上一次让我感到这么恶心的时候，还是看见苏禾家门口被泼了狗血的血淋淋的场面。

但是我觉得，张凤莲的这句话比那句场面还要有冲击力。

我忍着胃里的抽搐，有些颤悠地撑着门框问张凤莲：“干妈，你在说什么？”

“妈妈！妈妈！”

躲在墙角的圆满看见我的出现，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小跑着绕过堵在他面前举着内裤的张凤莲，就冲向了我的怀里。

他小小的，胖乎乎的身影，瞬间就让我的心化了几分，甚至连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灼烧感都减轻了几分。

“妈妈，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我搂着圆满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视线却紧紧地盯着张凤莲手里那条小小的粉紫色内裤，不依不饶地问着沉默的张凤莲。

“干妈，你是说临昭所有的内裤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张凤莲的脸色一闪而逝一抹绯色，将手里的那条轻轻撰进了手心。

接着她一本正经地开口：“是啊，我以为临昭告诉过你呢？他从小穿买来的内裤就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一直亲手做给他穿，买的都是最好的棉布。”

在数次的震惊当中，我终于想起来贺临昭每晚睡前换新内裤时，总是会避开我给他买的那些，总是选自己之前穿的旧款。

“你这些都过时了，看着也不精致，咱们换几条吧。”

我坐在床上捧着书没有看他，往常我对他的这些私密物品也不是很在意的，但是那晚，他不穿我的买的内裤，我始终有些小小的恼火。

贺临昭还是穿上了自己的旧内裤，然后小跑着向我冲来，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昕昕，我这个人念旧，你不知道吗？”

“而且这种贴身的私密衣物，穿的就是个舒服，管他什么样式呢。”

他开始在我的耳边啃咬，让我无法集中精力纠结于这个小小的问题。

“你这丑内裤哪儿买的，信不信哪天我趁你不在，全部拿起来给你偷偷扔掉。”

贺临昭却突然停下了嘴上和手上的动作，有些严肃的盯着我：“昕昕，这种小事，你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吗？你到底爱的是我这个人，还是那些不值钱的衣服？”

我顿时哑口无言，贺临昭极少和我说这么重的话，当时的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控制欲太强让贺临昭产生了反感。

现在我才恍然大悟，他不换那些内裤，甚至都不让我扔，是因为那好几摞的内裤，都是张凤莲亲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纵然我是两个世界加起来活了比张凤莲都大的人，自诩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十分强，但是对于张凤莲一直亲手给贺临昭做内裤这件事，我实在是接受无能。

甚至觉得两人都很变态。

纵然张凤莲对我们两个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疼爱，但是该有的隐私空间还是应该要尊重的吧。

“干妈，临昭可能会喜欢您做的内裤，但是圆满不喜欢，他从小都是自己挑选这些贴身衣物，我都不太干预。”

我的言外之意，就是这种关爱给贺临昭就好了，别强加在圆满身上。

可是张凤莲却罕见的将那两道已经发白变浅的柳叶眉一竖：“这是我对孩子的爱，你这个当妈的还吃醋不愿意吗？”

我的大脑一时被张凤莲的话怼到不知该如何回击，我仔细回想自己刚刚的回答，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啊。

“干妈，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只是圆满虽然小，但是现在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这个孩子还犟，自己认定的事情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也不知道随谁了。”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张凤莲心情不好，她说出口的话总是带了满满地火药味，甚至是脱口而出，也不思考这句话说的是否合适。

“还能随谁啊，肯定是随亲妈了呗。”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张凤莲。

紧接着，圆满就瞪着滴溜溜圆的黑眼睛问我，

“妈，你不是我亲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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