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独孤若雪的追问下，用膳过后的王启才把一些事情抖落出来，关于冯丽萱对元宵的“憎恨”，要提及太子当年做的荒唐事儿。

  二十多年前的太子，对美色是相当的追求，以至于令一众大臣感到叹息。比如，太子妃嫁过来的第六年，太子在元宵节那天就带回来一位美人，还封嫔赐玉，令人嫉妒。也是那个时候，冯丽萱对着太子有了看法。

  只是那时候，太孙已经出生而且稳坐皇长孙的位置，太子夫妇闹得没那么僵。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独孤若雪不忘吐槽，想着太子的性格，和王启有一拼，自己“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我怎么说也是在……算了不狡辩了。”王启不想勾起当年的糟心事，只想拽着独孤若雪别离开自己，“但太子明显比我更荒诞好吗？太子妃可是还在呢！”

  “行行行，半斤对八两，就这意思了。”独孤若雪摆了摆手，但不想下一秒就被王启给狠狠地教训了一番——那仅剩的一块鸡腿肉，还被王启抢走了，是一点也没给她留。

  “好啊阿启，你这是要反了天啊！”独孤若雪心有不满，一只脚直接踩在了王启的大腿上，弄得他坐立不稳，差点倒在了地上。

  听到内廷的动静，乐正尚宫连忙带着一帮宫人，加上青秀等人远离了这里，走出了殿外。想着这会儿可正是危险的时候，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情来，皇后还怀着身孕呢！

  好在，宫里的声音很快停歇下来，独孤若雪不想和王启斤斤计较，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于是躺在床上独自安寝。至于桌上的碗筷，宫人们早早地打理好了，就剩下王启一人在风中凌乱。“早点歇息，明天还要早起呢。”独孤若雪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枕头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嗜睡的习惯，让独孤若雪在这些天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但精神头看起来不太好。今天见到母亲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由于挺着大肚子，王启也没地方可去，只好睡在了一旁的榻上。说实在的，除了当年御驾亲征的时候，王启很少睡过这么简陋的床具。但懒得回养心殿了，加上确有些劳累，他渐渐地熟悉了这里。

  临寐前，他还不忘打量一番独孤若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这么平静、祥和，完全不像是从前的那样。

  回忆起往事，他更觉得那是做梦，一段很长的梦。

  ……

  “阿雪……”在梦境中，王启看着面前冷冰冰的棺椁，里面装载的，甚至都不是爱人的尸首，而是一件破旧的衣裳。若雪坠河之时，王启还在河南进行征讨，试图剿灭天王下属的一支精锐。等到战事胜利，暂时休兵之时，王启便听到了来自山东的消息。

  陆若雪，自己的发妻已经不见全尸，葬入鱼腹了。当初，他就不应该听信若雪的话，说什么安抚山东士绅和说服齐国公，稳定后方——在这之前，皇帝兵马在这里遭到了惨败。

  若没有那次大胆的出行，也不会白白招致这样的祸患。

  “齐国公，你要跟朕解释这一切！还有你们！”冷眼看着眼前的齐国公和一众护卫军将领，王启少有地陷入了暴躁、慌乱之中。比起前线的不安定，他此时将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皇后的尸首当中。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在下流找到的那件衣裳。

  如果还活着，附近肯定能找到；若是死了，尸首呢？人呢？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启恨不得操刀亲自斩了这些将领，但在平国公、老丈人陆良（丰国公）的阻拦下没能成行。

  作为若雪的父亲，陆良心痛爱女丧生，但没有失去理智——你可以说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在战时尚未见明朗的情况下，陆良深知，现在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

  “陛下，皇后已经薨了，现在是时候向前看了！”陆良的语气十分强硬，但任谁都察觉出来，他只是在强作镇静、维持体面而已。出身王府的老将幕僚虽然悲痛，但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支持陆良的态度。现在，还不是忧思皇后的时候。他们必须继续向南行进，向西挺进，先把江山重新打下来再说！。

  “你们……都给朕出去，出去！”王启指着除陆良以外的一众文官武将，呵斥其退下，引得燕京陷入了一阵骚乱，人心惶惶。特别是跟着皇帝起家的几位家将，恨不得请个巫师把皇后复活，也要让皇帝继续打下去。

  在起兵靖难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天王已经在中原得了人心，不能让他们再剑指北方。

  “糊涂！糊涂！”

  陆良一巴掌拍在了王启的脸上，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比谁都心疼自己的闺女，但现在只有继续作战，让皇帝打起精神，燕王的旗帜，大兴的旗帜才不会倒下去！

  也许，被这么一打，皇帝恍惚的精神才清醒过来，但他知道一些事已经无可挽回，若雪真的不在了……回不来了。

  “陛下，燕王发来军报！”

  “南阳大捷！”

  尽管前线军队名义上仍然由王启统率，但除了高级将官，几乎没人知道王启已经秘密回京，主持皇后的葬礼。至于前线军务，则由二弟燕王、三弟涿郡王领兵作战，特别是二弟燕王，一直在和天王军持久作战，损失巨大。

  所幸，燕军还是拿下了南阳，打通了从燕地到关中的最后一处据点。

  “大捷了吗？果然……”听到捷报的王启并没有太多的喜色，反而陷入了一种无尽的空虚之中，比之外面将领们的兴高采烈，孤独、无助的心绪在自己心中升起，仿佛一张弓失去了弦，再也紧绷不住了。

  接着，他又遭了一个巴掌，但不是陆良所行，而是一名年轻妇人。

  “你是……老祖宗？”

  王启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妇人颇像祖庙里的那位孝圣皇后，太祖皇帝的发妻洛氏。虽然这世界上有不少的巧合和偶然，但王启可不认为眼前的家伙是个冒牌货什么的，而是真正的“神只”。

  所以，在混乱中，王启一开口就在询问那人，是不是大兴的老祖宗，而不是问“你是谁”这个更为普遍的问题。

  “你还挺有本事的，居然能做到这一步。”洛锦依的内心百味杂陈，想着这江山，本该是倾覆的时候，却被这样一位藩王给扛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他很快就能“再造山河”，对吗？她来到这里，本想来看望下，当今靖难的亲王，到底是哪一支的哪一位，还有他的面相如何？如果可以，洛锦依也是可以帮一下忙。

  但现在的境况，令她有些迟疑。为情所困的帝王，不是什么好事。但现状，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和我做个交易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洛锦依微微一笑，伸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如果你帮助本宫稳定了天下，那么你的愿望就能得到实现……至于是什么愿望，我想你应该好好斟酌一番。”

  愿望吗？

  王启默不作声，只是盯着眼前的妇人，心中所想的事情，还用说吗？他求得不是风调雨顺，国家太平——事在人为，他不强求，却也要努力做得。但陆若雪，却只有天才能帮助自己了。

  那么，谁才是大兴的天？那只有老祖宗了……

  “好，我接受。”王启握住了洛锦依的手腕，眼神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坚强，“我的要求不高，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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