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启终究是个普通人，到了后半夜就因为体力不支而睡着了，倒在独孤若雪的身边。

  次日一早，终于从惊梦中苏醒的独孤若雪便看见一旁的王启，脸上露出了既惊喜又发愁的表情。她这一晚上，说没睡好也不算，毕竟自己没醒来过；说睡得香也不过是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境当中。

  尤其是在梦里，她总是碰见那该死的“自己”，总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陆若雪——孝慈皇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萦绕在自己的心头，令她颇有些狼狈。本来梳理好的长发，看来也因为这场大梦而凌乱起来。

  然而，直到青秀从外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来服侍，独孤若雪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皇后殿下您可算是醒来了，都把奴婢给吓坏了。”青秀不由分说就自顾自地大哭起来，泪珠几乎全甩在了独孤若雪的衣服上，全然没注意到皇帝被自己的这声哭闹给叫醒了。

  等到王启站起身来，青秀才发现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又连忙俯下身子，害怕得要死。王启没和青秀计较，而是担忧地看向独孤若雪，手上不忘磋磨着她的脸颊和手臂，连忙询问是否安好。

  “阿雪，你没事了？”王启看着面色红润的独孤若雪，心想着她看起来和昨天晚上的苍白之色迥然不同。昨天晚上的事情，似乎没有影响到独孤若雪在今早的活跃状态。

  “嗯，到底发生了什么？”独孤若雪只记着昨晚的那些噩梦，却完全察觉不到外面的动静，尤其是皇帝、内廷和太医院忙做了一团，自己完全不清楚。“不过，昨晚还是做了一场噩梦，发现了……”

  不等独孤若雪说完，王启的手指就按在她的薄唇上，让她少说多做，赶紧吃点食物补充体力。至于其他的事情，王启并不想深究什么——若真按院使所说，独孤若雪昨晚的梦怕是与心症有关，不宜再提。等有机会，他再想办法打听几句。

  可是，王启的阻止没有成效，只见若雪突然趴在了自己的怀里，脸上如泉涌般流出了泪珠，比起青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不起阿启，我很担心会失去你。”  独孤若雪没由头地哭泣令王启感到不忍，只好默默地轻拍她后背，同时护着腹部的胎儿。他这样宽慰：“情绪别这么激动，我不是在这里吗？阿雪，别忘了怀里的胎儿，动了气。”

  王启这么想着，把之前的疑惑和不解全部抛在了脑后，专注于帮着独孤若雪平复下情绪，顺便还给她喂了些米粥，聊以慰藉。当然，他还不忘思考独孤若雪的梦境，会不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怎么感觉，她的这种状态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想起了之前的坠崖？王启不清楚独孤若雪的内心所想，但可以肯定，这件事不能耽误太久。

  皇后生病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前朝。

  永清、肃宁以及梁王三人纷纷入宫求见。永清自不必说，对母后的担心永远是第一位的；肃宁是被长公主强拉过来的，不情不愿的意味很深，但看到独孤若雪后，她稍微松缓几分，居然主动关心起若雪的状况，但仍是询问身边的青秀：

  “皇后的身体如何？”

  “回公主殿下，皇后现在看起来一切安稳。院使也已开了药给皇后服用。”青秀拿出来一份药方，上面所用药材皆有助眠、宁神之功效，没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肃宁没有接茬，反而是如往常那样冷漠地看向独孤若雪，但飘忽不定的眼神又暴露出她心底的慌乱来，却不易察觉。

  梁王的心思没那么单纯——但也没有高深莫测，只是想在皇帝面前刷刷好感，特别是关照下皇后。身在京城，梁王有些憋屈，寄人篱下的感觉固然不好，但他还是尽力收敛自己的锋芒，别出了岔子。

  正月还没过，但梁王已经打听到三个弟弟的消息，他们大概要在月下月初启程，相继赶来京城，不仅藩王述职的义务，还要参加太孙的大婚。

  “母……后，这是儿臣给您带来的补品。”对着小姑娘喊母后，梁王纵使有万般不情愿，但碍于礼法和皇帝的威严，还是要做做样子。但这一幕，被匆匆赶来的太子妃看去了，留给他的只有一阵鄙夷。

  啧，做戏都不会。

  东宫对皇后的状况十分关注，但正主，如冯丽萱下午才来翊坤宫探望，这是太子的吩咐，让她跟在永清、肃宁的后面，别主动凑上去。太子有些私心，那日皇帝在祠堂的反常言行，使自己不得不重新看待独孤氏的问题。不过，他还是保持着谨慎的态度，猜测一些事情。

  倒是冯丽萱，对太子的斤斤计较颇为不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事情？皇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父皇还能活得下去？”冯丽萱不太了解王启的深情理由，但现在来看，独孤若雪遭了灾，皇帝是最上心的。

  皇帝，早就对小皇后情深意切了。

  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冯丽萱还是遵从太子的意见在永清等人在的时候，才来到了翊坤宫，并带来了一篮新摘的果子。但她没想见到梁王，寻思着这人怎么也入宫了，赶紧把他打出去。

  独孤若雪一时间被皇帝的儿女们团团围起来，有些不太适应。见状，皇帝将太子妃、梁王请了出去，只留下永清和肃宁。

  这次，肃宁少有地随姐姐停了下来，选个位置坐下来，但始终不抬头，仿佛眼中并没有独孤若雪的位置。

  “肃宁，你这孩子……”见到肃宁的态度，王启欲要发作，却被独孤若雪给拦了下来。若雪可清楚，王启与二姑娘要是吵了起来，这翊坤宫肯定又成了忌讳。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任由发展。

  好在，永清也在一旁劝着父亲和妹妹，让他们保持着平衡，莫要打破这种脆弱的和谐。

  只是，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却不能说出来什么，唯有永清率先开了口，宽慰着独孤若雪少操心费神，“母后，您这两天肯定是太累了，晚上做噩梦是可能的事情，但千万别为此伤神，不值得。”永清保持着平常的微笑，语气也是温和软糯，不带有肃宁的那种扎刺感。

  这种相处方式，是王启所希望的。可他一瞧见肃宁的模样，心底不禁有些恼火。

  “还是你姐姐听话，不像你，成天吊着个脸，给谁看……”王启默默地抱怨着，为了场面，他也不能把这话说得难听。但显而易见，肃宁并不理会王启的态度，对独孤若雪仍然保持着冷淡。

  “父皇，您也别教训妹妹了。妹妹也是有些性子在的。”永清劝不动肃宁，无论怎么问、怎么说，她还是保持着以往的那副模样。她也慢慢了解到，肃宁用这样的态度看待独孤若雪并非故意，是有些隐情在的；可是她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对着父皇也不好指出妹妹的心结。她这个当姐姐的，颇是为难。

  至于独孤若雪，她想着怎么和二女儿打开些心扉，却被王启、肃宁之间的对峙而打退。“阿启，你别总是教训肃宁，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独孤若雪偷偷看向肃宁，却招致了后者的冷漠回应。

  这种态度让永清也看不下去了，她连忙拉扯着肃宁的袖子，却得到了更为逆反的回应。肃宁对皇后，仍然是爱搭不理，对永清的动作，仍不放在心上。“姐姐，我没事。我与父皇也没有什么误会。”

  那么，对母后呢？肃宁与老祖宗的“约定”，到底指的是什么？这是永清公主，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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