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千万不要向外人胡说。”独孤信还是镇静下来，将儿子的话回味了一遍，试图分析下局势。若女儿真的存在这样的秘密，那他作为父亲实在是失职，居然连这个都没看出来。

  幸好，他没有做出什么让若雪不开心的事情——孝慈皇后，如同一把利剑悬在自己的头上，那种滋味是真不好受。

  “放心吧父亲，这件事只是怀疑，儿子从来没有和旁人说过。”独孤廷钧解释道，这事儿始终放在他的心底，在这之前，别说父母，就连几名弟弟也不知道。“只是，儿子在想，陛下那边会是什么看法？”虽说陛下大概是知道内幕，不然的话小妹怎么也不会成为皇后的；只是，这种关系令独孤家夹在中间有些尴尬。还有丰国公府，他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不然，自己去丰国公府一趟，试探下他们的态度。

  “不可。”独孤信阻止了儿子的妄动，认为当务之急，先是应对皇帝的召见。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女儿的情况——哪怕这姑娘，在严格意义上不算是自己的闺女了。独孤廷钧和夫人走后，独孤信又去了一趟后院，找春姨娘问些事情。

  春姨娘早些年凭着姣好容貌得到了独孤信的宠爱，但这些年较为冷淡了——这在官宦人家，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见到是老爷来到这里，春姨娘一时间手足无措。多年的冷淡让她放弃了对感情的追求；尽管春姨娘最初，也不是奔着感情去的，而是寻求“自由”“家人”。

  至少，在独孤家，比起乐坊司强多了，所生的女儿，也是良家姑娘。“老爷，妾身为您洗面。”

  “不用这么着急，就是想问问姑娘的事儿。”哪怕是侧房，独孤信对春姨娘也不是单纯地“玩弄”——独孤若雪是很好的证明，他没有亏待过。但怎么说呢，他与春姨娘感情并非纯粹——当初全是见色起意罢了。

  姑娘说的便是自己女儿若雪，春姨娘喜欢称呼她雪姐，但从不在外人面前说，除了独孤信。“老爷，雪姐怎么样？她出了什么事？”春姨娘一听这话，下意识认为是雪姐出了状况，老爷给自己吃定心丸来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明天入宫的时候，多和若雪说说话。你是他母亲，感情深。”独孤信安慰道，还不忘打量着春姨娘的反应。但无论怎么看，春姨娘很是平淡，除了担心姑娘的情况，也没有其他的念想。

  独孤信还以为春姨娘知道女儿的秘密，看起来他想多了。

  “妾身知道，还请老爷放心。”春姨娘瞧见独孤信严肃的神情，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独孤信暗自叹息，这样的母亲，怎么能教出独孤若雪那样伶俐、开朗的丫头——若不是皇后“转生”，他还真以为换了芯子。

  尽管独孤信无心留房，但见春姨娘已经布置好了，他也就在这安了榻。这一幕引起了夫人的抱怨。但杜氏也不敢当面把老头子拉过来，只是默许这一现象。比起春姨娘这次糟心事，杜氏更关心独孤若雪——若钧儿说的是真事，那她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她自认为没有亏待这对母女，不仅月禄照常发放，而且还给若雪请了先生教书，与几个哥哥一样。这样想着，杜氏有些艰难地进入了梦乡，等待着明天的朝觐。

  次日中午，皇帝、百官散朝。

  入寿阳宫，等候独孤信。王启是抱着独孤若雪走入了寿阳宫的中殿——姑娘快走不动路了，只能被人搀着。没有办法，王启只好轻轻地将她抱起来，直接送到榻上，又吩咐曹连、乐正尚宫安排妥当，特别是准备好点心。

  独孤若雪在一旁半躺着，还不停地吃着桂花糕解馋。

  “阿启，父母什么时候入宫，不是说好午时三刻吗？”说着，独孤若雪不忘吐槽，瞧瞧王启挑的这个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上刑呢！

  “马上就来了，独孤信等人已经在宫门口了。”王启一点不着急，这次召他们进宫，也是让若雪亲眼看看他们，叙个旧。只是，王启还是忍不住问，“你这辈子的父母，对你好吗？”不管怎么说，独孤若雪始终是独孤信和他妾室的结晶——王启搞不懂其中的原理，但独孤信是若雪的父亲准没错。而且，昨天晚上从独孤府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一家三口似乎讨论着某些禁忌。

  负责此事的李群被吓了一跳，但对皇室秘辛，却是了解过多。怎么说呢，李群某种意义上，也是“老祖宗”安排的人选，当然也是皇帝的亲信。更准确来讲，李家一脉都算是与皇家牢牢捆定。

  当然，李群为什么没在之前当上指挥使，是因为太子的挑选。

  “你问了好多次，不想搭理你。”独孤若雪撇了撇嘴，心想王启又开始絮叨起来，她记得最开始就说过好几遍了。“父母对我挺好的……嫡母也对我没什么刁难，就是脾气不太好。”独孤若雪扮了张鬼脸，对王启尽是一阵戏弄。

  “还有啊，那个李群，到底是什么来头……”借此，独孤若雪也问起李群的小动作——还知道是王启派他过去的。

  “你不知道很正常……”王启耐心解释道，“这人，这家子和老祖宗有些关系。”世袭军户，祖上还和太宗之女高阳公主结亲，流着皇家的一半血脉。不过，这关系也远了好久，但还是能捯出族谱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李群的父亲李嵩是白衣卫右副使，曾到海外搜集各国情报。尽管海外的情报网废弛许久，但书库里的不少信息，大多是李嵩的功劳。不过，令王启感到难堪的是，这些情报搁置的时间太久了，好多都过时了。

  “啧，真是不负责任的领导。”独孤若雪不忘吐槽，“阿启你搞了海外的情报，怎么就停了呢？这不是件好事吗？”虽然不地道，但没人觉得，在国家层面这是件坏事。多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还是有好处的。

  比如来自莫卧儿，那位奥朗则布大汗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然在南方御驾亲征。只是，这个消息也是来自十年前，与当下局势有所不同。王启清楚，停止海外情报的“罪魁祸首”是太子，理由是“劳民伤财”“弊端积甚”；交通不畅也是很重要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对太子时常看不顺眼的原因。

  “别总是欺负太子，人家好歹为你监国好几年，朝廷不出大灾大难，就很好了。”独孤若雪微微皱眉，为太子说好话。别看这人平常闲得没事，但看脸色就知道，这身体累得不成样子。

  “这难道不是他该做的？”王启有些吃醋，媳妇什么时候胳膊肘往外拐，为太子辩护了，“身为储君，太子理应这么做——不然就是失职。”还不等帝后二人继续争辩，曹连便入宫禀报，独孤信夫妇入宫朝见。

  独孤信和夫人杜氏穿着都是正五品的官宦朝服，以青为主；唯有春姨娘——大兴礼制，凡官员家眷入宫朝觐者，皆为正配。因此，哪怕某位官员的妾室如何得宠，也是入不了宫门的。但春姨娘是个例外，因为她是皇后的生母。

  春姨娘衣裳的颜色要更深一点，除开这些，与独孤信、杜氏的衣装没有太大差别。

  三人次序入殿，只见皇帝、皇后二人端坐在龙椅——尽管姑娘的坐相有些难看，但还是维持平日的仪态。

  “参见陛下。”

  “爱卿和两位夫人平身吧。”皇帝的语气甚至客气。名义上他们三人算是陛下的长辈——但到头来，谁会把这层身份放在心上？皇后尊贵，却也是“皇权秩序”下的一环。独孤信等人，是不能凭这身份招摇过市的。

  再者，国丈身份，对独孤信来说也是一类尴尬。

  “今天也没有外人。爱卿，你随朕来，让两位夫人好好与皇后叙一叙。”显然，皇帝是打算有话对独孤信说。但考虑到独孤若雪的状况，还是让两位夫人留在这里，令独孤信一人去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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