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时节的宋家庄，却没有笑容满面的村民，热火朝天地收割景象。

  “今年的庄稼收获寥寥啊。”

  马车上，方仕钰忍不住感慨。

  “是啊东家，听说今年整个大兆府旱了几个月，尤其是临安县的旱情最严重，导致各个乡的庄稼歉收。”

  坐在车辕和小厮一块儿赶车的陈掌柜高声接话。

  方仕钰叹了一口气，“天灾加上北境的战争……今年临安县的百姓日子难捱了。”

  他的消息渠道广，自然掌握了平常人打听不到的情报。

  所以才会这么说。

  好在方家只是从商，就算是北蛮打到了大兆府，他也没有任何性命之忧。

  ——当然，方仕钰也不希望真有那一日。

  毕竟方家还有皇商梦亟待实现，如果北境当真被攻破，珍宝阁肯定是要搬走的，否则一旦方家和北蛮扯上关系，便有了污点，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上皇商了。

  不妙的是，如今北境的战况似乎正往糟糕的局面发展。

  是以，现在珍宝阁已经在暗中筹备转移了。

  而方仕钰并不舍得放弃大兆府，方家在此盘踞多年，这几乎称得上方家的另一个大本营了。

  因而若有其他办法，方仕钰也会选择将自己的产业留在大兆府继续发展。

  但有个前提，便是：那些产业不可使用方家的名号。

  而这，亦是方仕钰今日来宋家庄的缘故。

  “方小公子？陈掌柜？”

  就在方仕钰准备放下车窗帘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

  循声瞧去，他也打了声招呼：“赵大姐。”

  挑着一桶衣裳的赵氏，当即咧嘴笑了。

  “我刚还怕认错人哩！你们咋来了？是不是找我三弟妹？”

  陈掌柜大声答：“是啊！赵娘子，姜小娘子在不在家啊？”

  “在哩！你们沿着那条路走吧，走到前面左拐，然后走到尽头就是我家咯。”赵氏热情地给他们指路，毕竟方仕钰的到来，一般都预示着有好事。

  上回方仕钰来了，不就是给她家送了一万两银票嘛！

  也多亏了有赵氏指路，对路不熟的小厮本来还烦恼接下来该怎么走，这下不用问了。

  老宋家，姜荼在老俩口那屋教五娃写字。

  没拿过毛笔的五娃，得娘亲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才行。

  这大半晌的功夫，都花在教儿子握笔上了。

  不过姜荼别的没有，耐心倒是挺足的。

  她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五娃都不好意思再骗娘亲了——只要说不会，娘亲就会一直握着崽崽的手，很温柔地告诉崽崽该怎么做，这样的诱惑，哪个小崽崽能够抵挡得住了？

  五娃承认自己挡不住，所以就算他早就懂了，却还得装傻充愣，不是这里握得不对，就是那里写得歪歪扭扭。

  虽然骗人了，但小崽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然而，看见娘亲被自己折腾得额头沁出汗珠，手也时不时锤一下后腰的疲惫样，五娃的自私终究败给了心疼，于是像模像样地写了一个“花”字给娘亲看。

  不明真相的姜荼还在为崽崽的进步欢喜，拿起那个字认认真真地打量之后，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五娃这次的字写得真好！不愧是娘的崽崽，孺子可教也！”

  五娃这回脸红了——不是害羞的，而是臊的。

  他都故意写错那么多次，娘亲还夸他，娘亲真的太太太太~好啦！

  好得让崽崽羞愧刚刚骗了娘亲。

  所以五娃小脸露出纠结的表情，小声地说出实话：“娘~五娃，五娃知道怎么写字……”

  谁知，娘亲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娘知道，五娃应该是听懂了娘教你的东西。”

  姜荼放下纸，拉过五娃的小手掰开，点着他的掌心，认真地看着五娃乌黑澄澈的眼睛道：“但是写字，不是你的脑子懂了，你就能写好的。这个地方，必须要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能最大程度地按照大脑的指挥，写出好看的字来。”

  “所以呢，看到五娃愿意跟娘一遍遍地练习，娘其实是很高兴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情这样做，至少你是切身经历了练字的过程，这些记忆会刻在你的身体里，以后，你也要用这个态度去认真练字，终有一日能练出一手好字，记住了吗？”

  五娃睁着大眼懵懵懂懂地望着娘亲，这时才明白，原来娘亲什么都知道。

  “娘亲~”

  五娃伸手抱住了娘，把头埋在娘亲身上，年幼的崽崽并不知道这就是“撒娇”。

  而一般只有被人疼爱的孩子，才有撒娇的权利。

  姜荼面带笑意，自己生的崽崽，就算他有点小心思又怎么样，只要无伤大雅，宠一宠他又何妨。

  “姜小娘子，在家吗？”

  忽然，屋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听着像是陈掌柜。

  姜荼忙应了声：“哎，在呢！”

  片刻后，姜荼将客人迎到了屋内。

  虽说这是爹娘睡觉的屋子，但地方够大，平日也都是当招待客人的正厅使的。

  所以也就顾不上私密不私密的，径直在此间待客了。

  不然呢？

  总不能叫客人到院里暴晒。

  “三位请喝水。”

  姜荼拎着水壶过来，身后五娃亦步亦趋地跟着，手中捧着三个瓷碗。

  方仕钰见了，便对小厮使了个眼色：“阿旺，赶紧接着去，没见那小娃娃才多大点儿？”

  唤作“阿旺”的小厮连忙走到五娃跟前，“小娃娃，给我吧。”

  五娃先是看了一眼娘亲。

  姜荼冲崽崽点了点头，五娃才照做。

  陈掌柜看得啧啧称赞：“姜小娘子，这是你儿子吧？真是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啊！不知小娘子是怎么教的？”

  姜荼愣了愣，“这个……需要教吗？我家孩子都这样呢。”

  “全都跟这个娃一样听话？”陈掌柜也愣了。

  姜荼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嗯，这样的崽子，我有七个呢。我大哥二哥家的妮儿，也都又乖又体贴，个个都是好孩子。”

  陈掌柜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七个！？全是你生的？”

  见状，方仕钰干咳了一声，道：“大惊小怪！姜大姐多子多福，是这儿出了名的福星！”

  陈掌柜：“……”

  福星不福星的他不知道，但这小娘子确实挺多子的，年纪轻轻的就生了七个，眼下肚子还怀着，简直是……

  果然人活久了，什么事情都能见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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