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城很大。

绕过这条街，到了后头一条巷子，显得更安静一些。

狗蛋带着程弯弯在一个宅子门口停下，态度恭敬的说道：“这是三天前刚托付给房牙的一处宅子，是一个新院子，屋面地砖都是新的，还有这一院子的花也都是活的，屋子里的摆设陈列都可以直接用……这是大堂，很阔气，左右两侧是耳房，可以喝茶，可以待客……东西厢房可以给下人居住，再往后，是主人院子，这是房间，拔步床，都是上好木头制成……这边连着两个房间，可以给小一些的孩子住，再往这边，东西各两间厢房，家里其他人能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最后一进院子，更安静一些，适合老人住……”

别看狗蛋年纪小，介绍起来头头是道，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

他讲了一遍之后，程弯弯竟然没什么要问的。

这个宅子，比刚刚老吴推荐的那套宅子更让她心动，距离正街很近，偏于一隅，又很安静，两者相得益彰。

而且足够大，他们全家人来湖州游玩，也能住的开。

她满意道：“这宅子，要价多少？”

狗蛋伸出八根手指头：“八千两银子。”

陆映雪一直陪伴在侧，闻言，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贵了……”

“这家主人给房牙留的底价是七千八百两银子，这是最低价。”狗蛋顿了顿道，“那边走一盏茶的功夫，还有一套四进院子，比这个院子宽一些，但破旧一些，买下之后需要花钱修缮，价格反倒便宜一点，七千五百两就能……”

“就这一套了。”程弯弯一眼就相中了，她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看中了的东西，买就是了，“走吧，带我去办手续。”

陆映雪吞了一口唾沫。

她在大河村里待了一阵子，听很多村民都说大山娘家里很有钱，这个村民说弯弯姐家里至少攒了五百两银子，那个说起码一千两……她觉得，弯弯姐的存款差不多是四五千两银子吧，可现在，弯弯姐眼睛都不眨能拿接近八千两银子出来……足以说明，弯弯姐的存款不止一万……

艾玛，弯弯姐真是个大富婆。

狗蛋满脸激动的带着程弯弯去房牙办手续。

他跟着师父三个多月以来，这是第一次单独接待客人，也是第一次单独卖出去一套宅子。

狗蛋走路都在发颤，尽量控制自己的神情，免得太失态，很快就到了牙行门口。

“师父！”狗蛋激动的冲进去，“这位赵婶子要买东街那套三进院的院子，这会就可以交钱办房契。”

老吴满脸不可置信，这妇人，六千两都拿不出来，竟能买得起更贵的房子？

他看向走进来的程弯弯。

程弯弯面色清淡：“狗蛋，你赶紧给我把手续办好。”

“是是是。”

狗蛋压下激动，连忙寻找房契，手刚伸过去，就被老吴打开了。

老吴皱眉道：“你这小子毛手毛脚，这么重要的事哪能让你来做，这位嫂子我来负责，你去把门口扫一下。”

狗蛋面色僵硬，但也什么都没说，这客人本来就是师父的客人，他只是抽空接待了一下，后续的流程，确实该师父来完成。

但是牙行里有规定，只要帮了忙，就能分到一点提成，七两银子，师父能给一两就好了，一两银子可以办好多大事，至少一个月不用再担心爹爹的医药费……

狗蛋拿着扫把，默默去扫地。

程弯弯都气笑了，这个老吴，还真是仗势欺人。

她淡声开口：“狗蛋口才不错，他极力推荐，我才决定买下这房子，后续的事情也让狗蛋来负责吧，其他人我信不过。”

老吴都拿到房契了，正准备填写资料，听到这话，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笑眯眯的道：“狗蛋，你这是遇到贵人了，还不快过来。”

狗蛋大喜，做的越多，他的提成也就越多。

他立即放下扫把过来，他虽然没读过书，但在牙行里待了三个多月，该认识的字，该写的那几个字，也都知道怎么操作……他笨拙的拿毛笔写下程弯弯的名字，写下房子成交日期和金额，然后递到程弯弯面前：“房主早就按了手印，婶子在这里按一下，再盖一个章就成了。”

程弯弯检查了一下房契的真伪，这才按了手印。

狗蛋拿着房契去牙行最里头找负责人，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程弯弯从商城储物柜里取出七千八百两银子的银票，放在案桌之上，牙行当面点清银子，然后将房契郑重的交到了程弯弯手中。

“谢谢你了，狗蛋。”程弯弯柔声笑道，“这房子我很满意，以后有机会请你吃个饭。”

她放好房契，转身出去，还听到牙行里的人在夸狗蛋。

“狗蛋，你运气真好，短短一个时辰，就卖出去了一个大院子。”

“别人来牙行当学徒，一年都开不了张，你三个月就能赚一笔大的，真是运气好。”

“七两多银子的提成呢，你这次要发财了，不过你是徒弟，是不是该孝敬一些给你师父？”

“拿一两银子出来，给你师父买点好酒好肉，也算是没白栽培你。”

狗蛋抿着唇笑起来，有这些叔伯的见证，那么这院子出售的提成应该就是归他所有了。

不过赵婶子是师父带来的客人，他不会独吞这笔钱，二两银子……有二两银子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了……

“嗤！”

老吴突然冷笑一声，打破了屋子里和谐的气氛。

他冷冷盯着狗蛋，骂道，“这院子开价是八千两银子，你降价二百两卖出去，你还觉得自己挺有本事是吗？那，牙行亏的这二百两银子，谁来补上，还不是得克扣我这个师父的工资！这七两银子，就拿来抵扣吧！”

狗蛋倏然瞪大眼睛：“师父，您不是说过，七千八百两银子是最低价吗，牙行也并不会亏，我……”

他上前揪住了老吴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哀求，“我不要七两银子那么多，一两就够了……不，五百文钱就可以了，我爹快病死了，需要钱抓药，师父，求求你了……”

老吴抬起脚，狠狠踹过去：“你害牙行损失了二百两银子，还有脸要钱，你滚出牙行，以后不用再来了！”

边上的人看不过去了，纷纷过来劝解：“这院子确实是狗蛋卖出去的，你这么做有点过分了……”

“老子教训不争气的徒弟，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老吴又是一脚，“滚出去，看到你就碍眼！”

狗蛋被踹中了肩膀，从牙行的楼梯上滚到了外面，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他连忙又爬进去：“师父，我错了，不要赶我走……我不要提成了，一文钱都不要了……”

他年龄太小，去哪都没人要，好不容易在牙行找到了一个跑腿的活儿，一个月有一百文钱，他很满意，真的很满意，他不能失去这份工……

老吴手里拿着钱袋子，再次踹一脚：“滚吧你，别逼我下狠手！”

这时，牙行外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来：“狗蛋，不好了，你快回去，你爹死了，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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