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雪听了柯彬郁的话，猛然觉得很不对劲，忙问：“彬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柯彬郁看向她，眼里满是伤感和羞耻：“三婶，你不妨好好问问三叔，他一定比我清楚。有些话，做侄儿的实在说不出口。”

  江姝美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对柯彬郁怒吼道：“住嘴！你这个混账，小瑾是你的亲妹妹，你父亲是谁，她的父亲就是谁。你做错了事，还在这儿胡说八道，攀扯一堆瞎话出来！”

  “我真希望我说的都是瞎话，可是小瑾就是最好的证据，妈妈敢让小瑾回来去做亲子鉴定吗？”

  “你！…你这个畜牲！”江姝美见柯彬郁一步也不想让，更是气急败坏，伸手又想呼上去。

  “你还想打！…”柯彬郁又生气又伤心，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江姝美被一震，那一巴掌终是没扇出去。

  柯彬郁却气疯了：“您为了三叔，今天是打不够了是吗？那您今天，干脆打个尽兴！”

  柯彬郁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如今到了这个年纪，竟被母亲当众掌掴，还是为了柯正初，他没当场气死，已经很不错了。

  “你如今翅膀硬了，彬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当家主事了，我就不敢动你？”江姝美这回，着实是被气着了，他的儿子从小对自己温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儿子这般对待。

  “妈妈言重了，您有什么不敢的？刚才不就动手了！”柯彬郁很激动，言语里满是委屈，“我长这么大，爷爷和父亲都没动过我一下，拜您所赐，方才不就挨了第一顿打？”

  “你若不是这般忤逆，我怎么会气得动手？”

  江姝美惊觉自己并不了解儿子，看着这般成熟稳重、高大伟岸，自己养了三十几年的亲生儿子，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事。

  “好，真好！这就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好儿子。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这个畜生！”

  “那真是抱歉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把命还给您？”

  柯彬郁听了，更是气得忍不住眼泪了。

  “您也不必这么生气，我从小就知道，您有没有我这个儿子，有什么所谓？您生下我，一定是生不由己。”

  “您根本不喜欢父亲，嫁给他不过是因为他柯家继承人的身份，从您生下我以后，就冷落父亲，一直到他去世。您不爱父亲，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妈妈，你我母子三十几年，您现在想得起来，什么时候安安心心，真心实意地陪过我几天吗？今天正好，您有什么怨恨和委屈，就一并和我算了吧！”

  江姝美平生和人起争执，还从没这般落过下风。现在被儿子顶撞地无言以对，简直要气炸了。

  “好好好！…柯总真是了不起，良心大概是被狗啃得一点没剩了，竟然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不过你有句话没错，我当初要不生下你，现在就不会受这份罪了。”

  “你要把自己还给我是吗？那你现在就自我了断好啦！…”

  江姝美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显然是口不择言了。

  “好啦！都吵够了没？！…听听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话？越说越不像样，哪儿还有半点母子情分？丢不丢人！…”

  江老夫人终于发怒了，再不出声，怕这母子俩今天都收不了场。

  她眼看着柯彬郁脸色越来越差，情绪也越发激动，离车祸不过四个多月，他出院这三个月，在家没休养几天就回公司上班了，身体时好时坏，恢复得并不好。

  眼下，江老夫人真的怕她的孙子气出个好歹来，而江姝美这个蠢女人，这会儿更是气昏了头，没了半点分寸，更别提顾惜心疼儿子了。

  江老夫人见两人终于消停了一点，忙厉言训斥：“彬郁，你身体是好得太利索了是吗？这会儿有力气这般胡闹？！”

  “还有你！…”江老夫人厉声对着江姝美，“什么时候有点当妈的样子？！…”

  江老夫人心里清楚，柯彬郁这次是铁了心要动柯正初，她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比预想的早了一些。

  不过，柯正初实在多行不义，现在的下场，并不算冤枉。眼下这状况，他的事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于是，江老夫人温言道：“姝雪，你身体不好，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正初的事情急不得一时，既然已经被刑拘，得过段时间才能请律师介入，我们晚点再好好商量。”

  江姝雪无奈地点了点头。

  柯彬郁冷静下来，有些体力不支地坐回了一旁的沙发上，面上恢复了冷沉的表情，脸上泪痕似乎未干，只是在强压着内心的痛楚。

  这副样子看着，着实既令人心疼，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楚元则安静地陪在他身旁，一脸的不安担心和忐忑。

  江老夫人今天很是意外，柯彬郁老大不小，从小沉稳惯了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竟然绷不住情绪，将事情闹开，还让自己伤心成这样。

  于是，她声音放缓了些，对楚元道：“小元，你大哥身体不好，先扶他上去休息。需要什么直接让人送上去，今天没什么事，你们就不必下来了。”

  “哦，我知道了，奶奶。”楚元乖顺地应了，随后便扶着柯彬郁，准备起身。

  柯彬郁一如既往地冷沉，安静得没一点反应，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彬郁，你先回房好好休息，顺便好好反省一下。”

  “小元，好好照顾你大哥，别再让他胡闹。”

  “我知道了…”楚元应了江老夫人的嘱托，便陪着柯彬郁离开了。

  江老夫人看着柯彬郁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手将孙子带大，柯彬郁和江姝美母子间的嫌隙，她自然很清楚。

  而她那个好侄女江姝美，自己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后来又嫁来柯家，成了自己的儿媳。

  江姝美这么多年在柯家干的那些事，江老夫人怎么可能心里没数。

  凭心而论，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江姝美嫁给柯正卿的，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她自己的侄女，自己怎么会不了解，她很清楚两个人的性情根本不合适。

  旁人都道这婚事亲上加亲，无论家世还是才貌，两人简直是佳偶天成。只有江老夫人担心，以后这世上会多一对怨偶，心里实在不想儿子受苦。

  可耐不住柯正卿铁了心地要江姝美，根本听不进自己的劝告，似乎喜欢对方已久，莫名其妙地，已然用情至深。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侄女，再加上所有人的艳羡和赞许，江老夫人找不出一点可以反对的理由，只能面上高高兴兴地允了这门婚事。

  果不其然，柯正卿婚前有多开心，婚后就有多伤心。

  江姝美固然有错，人品也欠奉，做侄女便罢了，要做儿媳，江老夫人心里是不满意的。可既然两人已经成婚，也只能坦然接受，希望他们婚后可以美满。

  只是，婚姻之道，无论婚前感情深浅，真心几分，都离不开婚后两人的经营、磋磨和相处。

  柯正卿作为男人，事业勤勉、颇有建树，才华横溢，又深情专一，唯独对婚姻之道欠缺，情深太过却气度不够。

  若是碰到性情合拍，自己又喜欢的女孩子，婚姻或许能顺遂一些。遇见江姝美，他显然是真心错付了。

  既然错了，便要付出代价。这在江老夫人看来，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美满的姻缘，得之固然幸运，若不幸没有得到，凡事总有解决之道。

  男人嘛，岂能为情所困？可她的儿子一辈子就栽在了这件事上，以至于英年早逝。

  江姝美固然可恨又不争气，可是只要柯正卿彻底死了心，柯家一定既能保全颜面，又让他们分得彻底干脆。

  奈何柯正卿宁愿伤心到死，也不愿意捅破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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