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妖帝，请退。”

  宇夜星空，万千星辰爆出精光，隐隐构成一条巨大的苍龙图腾。

  “此獠重创我之三位先祖，此仇不报，我天妖翊誓不为妖！”

  遮天蔽日的巨大妖兽挥舞着双翼嘶吼咆哮。

  “大哥，好像是古龙神……”

  他的身边传来当代妖帝的圣识。

  “古龙神，他来这里做什么？”

  天妖翊周身的气势陡然陷落，那双染血的妖瞳死死凝视着宇外虚空。

  良久，终于确定古龙神的真身存在，这才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抱拳道：“此乃荒州妖族和炎州凰族的恩怨，请古龙神切勿插手。”

  “非要插手，只是想做个斡旋，请两方帝君从此罢手，可否？”

  星空似龙鳞一样闪着金光，古龙神平静的神言从苍穹之上荡下。

  “此一局，炎州凤凰族欲引我荒州数帝前来坑杀，此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帝绝不会退走。”

  荒州大帝天妖翊的态度很强硬。

  “纵然本神亲自下场，天翊帝君也不退？”

  天妖翊的琥珀妖瞳凝成一个细线。

  “好好好。”

  他怒极反笑：“早就听闻烛龙藐和姜凤莲的关系不一般，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此一局，在下认输。”

  “然未来之胜负，请凤凰族的小圣女与我孙儿在天下武举之上再见分晓。”

  天妖翊长翼一振，登时化作一道妖光遁入九命浮屠塔中，携妖族八帝仓皇离去。

  反正古凰神的寿元无多，古龙神又常年闭关，下次荒州众妖族卷土重来之时，还有何人可挡？

  “多谢烛龙道兄不远万里前来相助。”

  星空之下，化成人形的古凰神手持玄凰帝剑，向九天之上的星光龙形抱拳道。

  深红色的武服紧束在古凰神的躯壳上，勾勒出她那风华绝代的形体。

  漫天的星光闪烁，古龙神亦是化成一名盖代青年从星光照耀处走出。

  乌黑的长发无束，自由的飘散在夜空中。

  古龙神的面容年轻而又英俊，浑像是个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年。

  两只迷你的珊瑚龙角逆生向天，倒悬在他的白净额头之上。

  “莲妹妹，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古龙神的嗓音，也如少年一样清脆动听。

  纤纤素手摸出一支凤簪，将飞扬的火红长发束起，古凰神俊美的容颜显露。

  绝美的赤炼凤眸，比九天上的星辰还要闪耀。

  细腻的雪白肌肤下，跳动着一抹似火焰般的红。

  长长的天鹅脖颈，更如世间最美的雕塑，在夜空里反射着莹莹的光。

  只是这皓白脖颈上的那副绝美容颜里，始终挂着如神明般的高冷。

  “当年之事，是为兄之错。”

  古龙神年轻的面容上浮起一抹遗憾：“当时年少轻狂，还弄明白妹妹你的心意就……”

  “道兄请进。”

  古凰神却好似特意避开这个话题，伸手做请：“道妹将在梧雨神殿设宴，答谢道兄相助之情。”

  “谈何答谢？”

  古龙神的脸上衔着谦虚的笑意，“今日之局，即便为兄不来，以妹妹的无双天赋，也必可逼退妖族众帝。”

  古龙神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迈向古凰神。

  两人并肩没入梧桐神树顶端的神殿之中。

  “这位古龙神对这位古凰神的情意，好像不一般哪？”

  宫无名轻抚着下巴，血金妖瞳里燃起八卦的小火苗。

  “你想知道？”

  烛龙坤的嗓音兀然从身后传来。

  只见他正从宫无名先前破开的界壁裂隙中艰难挪动着身子，蹒跚着挤进来。

  “宫道友，快来帮我一把！”

  他倒是不见外。

  宫无名的妖爪狠狠一夺！

  “哎呦！”

  烛龙坤一屁股跌在地上，“你就不能轻一点？”

  “碰瓷是不是？”

  “见笑见笑。”

  烛龙坤施然站起，拍拍灰黄道袍上的尘土。

  “此事，我想凤凰族的小圣女应该也知道几分内情。”

  他的黄金眼珠提溜提溜直转。

  赤血焚天凰率几位姊妹御空而来。

  “谢谢。”她把百川帝剑推到宫无名的面前。

  “玄凰剑于我凤凰一族还有大用，可能暂时不会还你。百川剑你且拿去。”

  “对未入帝境的修士来说，这两柄帝剑也不差多少。”

  “没问题。”宫无名也不客气。

  “学弟你跟我来。”

  忍杀罗毫不避讳的拉起宫无名的手：“此次战胜荒州妖族，师尊她许给我们一次进入血魔池修炼的资格。”

  “我这就带你前去。”

  只见烛龙坤眯起眼睛：“你们真的不好奇古龙神和古凰神年轻时候的轶事么？”

  “能有什么轶事？”

  忍杀罗的烈焰红唇总是惜字如金：“无非是三个爱而不得，一个走火入魔。”

  “仅此而已。”

  “三个爱而不得，加一个走火入魔？”

  烛龙坤急得直挠头：“这个故事里还有第四人？”

  “就不能是其中一个因爱而不得而走火入魔么？”

  忍杀罗领着这一众修炼者隐入凤凰族祖地空间里。

  只留烛龙坤如好奇宝宝一样在梧桐树下百爪挠心。

  凤凰一族的禁地血魔池，在祖地空间的更深处。

  忍杀罗完美丰腴的体态婷立在血魔池空间之间，映照着从空间那边传来的暗红血光，美的惊心动魄。

  其余五女也不差她许多。

  只有宫无名和彩云兄弟联袂站在这六女身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这三万年来，师尊一直在想办法替凤冥帝祖平反。”

  忍杀罗自顾自地言说：“随着对血魔池不断深入的探究，凤凰族的族人们终于认识到这方血池并非禁地，而是凤凰族的无上造化。”

  “算了，跟你们说那么多你们也不见得能听懂。”

  忍杀罗从来就是能藏得住悲伤落寞的人。

  她的性格和她曾经修炼的「杀戮忍法」一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

  没有悲伤受挫这一说。

  真好。

  其余人都很羡慕。

  “关于凤冥帝祖和凤莲师尊的轶事，我想诸位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最后想说的是……凤冥先祖当时并没有选错路，只是遭到了某个组织的恶意陷害。”

  “继承凤冥遗产的人，注定要背负他的血仇。”

  学姐最后再回眸望了一眼学弟的眼睛，便头也不回的率先进入魔血池。

  “今夜，古凰师尊献祭精血与妖族九帝搏杀，恐怕是命将不久。”

  “今夜，古凰师尊又设下酒宴与烛龙前辈道谢，应该是欲斩断前缘。”

  “今夜，当你从血魔池里出来后，师尊必与你有一场叙话。”

  “你要好好准备，不能让师尊抱着遗憾离开。”

  学姐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宫无名的脑海。

  一股悲意弥散开来。

  十二品净世洛神花摇曳，把这股子悲伤碾的一丝不剩，他暗骂道：“好嘛，学姐。”

  “你自己没有时间悲伤落寞，就把这些负面情绪一股脑的塞给我。”

  “是人否？”

  “主人，最近可曾收到我那个弟子的来信？”

  宫无名一行人陆续进入血魔池中，唯有梵姬等候在池外，似有事要说。

  “这倒没有。”

  这个十八岁青年的瞳子里布满疑惑：“瑶姬那边出什么事情了么？”

  梵姬低着臻首，没敢去看那一双辉煌的血金妖瞳。

  “瑶瑶她还没有跟主人你说？”

  宫无名的目光一凝。

  他伸出妖爪把梵姬额前的长缕梳到耳后，顺手把她的下巴抬起：“你俩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梵姬的目色游离，在暗色血光里闪烁着空洞：“待得主人与她再相见，自会明白一切。”

  “只希望主人不要让那个愚蠢的女人等太久。”

  梵姬牵起主君的妖爪向魔血池深处走去。

  当风雷古圣体再出来时，古凰神的绝代影子果真就在血魔池之畔等候。

  由于心事太重，这一次闭关修炼的收获可谓寥寥。

  聊胜于无。

  “你可知这是谁的墓碑？”

  宫无名这才注意到古凰神面前的小小墓碑。

  “凤冥前辈到死之时，都是爱着您的。”他这样回应道。

  “他的爱，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一粒粒泪珠在血魔池前闪着晶莹的光。

  “爱得那么直接，爱得那么炽烈，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心动？”

  姜凤莲的话语很轻、很轻。

  她现在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古凰神，她只是姜凤冥那一头凤凰的师姐。

  宫无名沉默了。

  “为了爱，他放弃了天凰神源，放弃了凤凰族的至上传承，可最后换来了什么？”

  “那头愚蠢的凤凰，我多么希望他能自私一回啊……”

  血光照耀在姜凤莲的满头红发之上，眨眼灰白。

  她的生命正在急速流逝。

  “当他踏进血魔池的那一刻，我还以为他得到了救赎，我还以为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可惜，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的美眸含着气雾，望向血魔池深处。

  冰冷的血浪抚过她的眼眸。

  宫无名也能感觉到那是独属于凤冥的气息。

  魔血池深处，有一尊凤凰正在继承凤冥的意志。

  “前辈他说再给他一万次重来的选择，他也不会容许您嫁给别人。”宫无名道。

  “是啊。”

  姜凤莲也道：“那他为什么不明白再给我重来一万次的选择，我也不会嫁给别人？”

  轰！

  五雷轰顶。

  恍然大悟。

  但一切都晚了。

  “听说他在那座海岛上娶了一房妻子、诞下许多子嗣，余生也不算太苦。”

  宫无名沉默不语。

  “其实有个人能代我去照顾她，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种补偿。”

  姜凤莲伸出纤长的手指，拔起那方墓碑，把姜凤冥的名字和阴蛇姬的名字一起刻在了墓碑之上。

  凤血殷红，黄泉共赴。

  “这些年，我一直尝试着去为他正名。可惜，当年他对凤凰族后裔犯下的血罪，真的太难洗清。”

  宫无名有所耳闻。

  传闻凤冥入魔后，曾一口吞下七尊还未破壳的小凤凰。

  由此他才变成那个千夫所指的魔头。

  “前辈，你相信那是凤冥前辈干的么？”

  反正宫无名是不信那个孤身赴血冥、那个坦然入轮回的凤凰族大帝会是吞灭七位嫡系后辈的元凶。

  此中必定另有隐情。

  “我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姜凤莲也宁愿相信这其中必有隐情。

  哪怕当年的凤冥给她一个不算合理的牵强解释，她也便放下凤凰族圣女的身份随他去了。

  那以后还有阴蛇姬什么事情？

  “其实……”

  宫无名深叹：“关于凤冥前辈娶妻一事，前辈所闻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哦？”

  姜凤莲的眼瞳里泛起波光：“你有不同见解？”

  “是的。”

  宫无名点头，替姜凤冥解释道：“我听说像凤凰族这样的先天灵种，不需要娶妻就可以繁育后代。”

  “只需要用传承精血和本源妖气进行交合，便可受孕。”

  “你的意思是？”

  姜凤莲婆娑的泪眼之中闪着期待的光。

  宫无名慎重的回答道：“极有可能是在凤冥前辈死后，阴蛇姬窃得他的精血受孕，从而诞下阴蛇族。”

  “呵，原来是这样？”

  姜凤莲似乎是对这个小妖怪的解释十分满意：“这样才公平嘛。”

  “这样才对得起本师姐为他守身如玉三万年。”

  凰神痴痴一笑，万千星辰皆失色。

  宫无名也失色。

  那张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听说像凤凰族这样的先天灵种，不需要娶妻就可以繁育后代。”

  “只需要用传承精血和本源妖气进行交合，便可受孕。”

  这是宫无名亲口下的论断。

  浮珠岛上的烈阳轰的照进脑海。

  瑶姬的心事化成利剑刺穿心脏。

  他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

  “晚辈告辞。”

  “你这小妖怪，我看你的命运也不比我和师弟甜多少。”

  姜凤莲挥手把那块墓碑轰成齑粉，对着血魔池发出最后一道神命：“待本凰死后，将我与凤冥师弟葬在一起。”

  古凰神的生命气息快速消散，仿佛下一秒就会陨落。

  “师尊且慢。”

  绝代的凤凰天影从血魔池深处走出，竟散着比当年的凤冥还要恐怖的气息。

  “师尊，你相信太阳神殿的接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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