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带着闺女与老娘吃饱喝足后，开开心心返回招待所。

  白秀禾习惯性替儿子操心，絮絮叨叨叮嘱：“阿焱呐，像是今晚这种胡吃海喝的吃法，可不能有下次了，咱们一大家子人漂泊在外哪里都是需要花钱的窟窿，你身上就那么点钱经不得起折腾哦。”

  高焱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干巴巴喊了一声：“娘。”

  稍稍顿了一秒，他才继续：“出门在外吃饱喝足是头等大事，心疼这点钱也没啥意思，再说了，钱是赚来的不是省来的。”

  白秀禾有点急了：“咋就是一点钱了，那可是足足二十块！”

  闺女里最胆小的高三花赶紧表态：“爸，我很乖很听话，以后都不会再喝阔乐了。”

  高大橘不仅喝了自己那瓶，连小七那瓶也干了，赶紧跟着表态：“我就是没喝过想尝一尝，爸，你放心我也很乖，以后你不给我绝对不会主动要！”

  其他闺女也纷纷附和大姐，除了清楚自家有多少钱的高二梨没吭气。

  高焱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们能这么听话爸爸肯定是开心的，但这钱不钱的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事。”

  说话间他们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一群人乌泱泱都进了三人间。

  高焱继续教育孩子：“物质上满足你们是我这个当爸的责任，该不该给你们花钱我心里都有数。”

  他又看向老娘，一再强调：“娘，钱的问题您也甭担心，我都会安排好。”

  白秀禾嘴唇翕动着还想再说点啥，高焱抢了话头：“时间不早了，你们抓紧洗漱干净去睡觉，大橘二梨三花，你们帮奶奶给妹妹们洗澡。”

  “好的爸爸。”

  年长的闺女早已习惯性承担责任，特别是照顾妹妹们。

  高二梨献宝一般从大大的蛇皮袋里掏洗漱用品出来：“这是我和咱爸在禅城的超级批发市场买的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哦，还有漂亮头花……”

  白秀禾一把按住蛇皮袋，说道：“这招待所的卫生间有洗漱用品，你们先别开咱们的。”

  闺女们看了看自家尚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全都十分节俭地答应下来。

  女孩子要洗漱，高焱自然不能待在这里。

  虽然小六小七还是奶娃娃，可其他闺女已经不小了，特别是大橘二梨，性别教育高焱自然不敢懈怠。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

  高焱转身往外走，还不忘叮嘱：“那边房间也能过去洗漱，我去走廊尽头抽支烟。”

  身为一个现代人，高焱自然了解二手烟对孩子老人的危害。

  因此，从点滴处尽量保护老弱妇孺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高焱来到走廊尽头推开的窗户边，点了一支烟望向黑漆漆的夜幕，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闺女们都是黑户，要是全都带去禅城那户籍问题肯定得解决。

  虽然他的银行卡里躺着的存款，可禅城市区附带优质教育资源的房子大概500元一平，他要买就必须考虑七个闺女的读书问题，否则还不如不买，这点钱要是全部砸到一个鸡屁股大点的房子里，全家人吃什么喝什么？

  再者，这个年代商品房尚未大规模兴建，城区住户的房子不是一大家子人挤着住的祖传老宅，就是机关单位分的，单位分房除非你达到了一定年限完全成为个人资产，否则不可买卖，无论哪种产权都是极其珍贵的资源，自然很少有人出售自己的房子。

  思及此，高焱决定暂时不买房，钱得留着给他们这个小家庭兜底意外风险，比如，孩子老人生病住院之类。

  等到了禅城高焱再想办法弄多多的钱，然后再图买房子。

  大不了闺女们上学他背地里搞一搞关系，出点借读费。

  ……

  高家村。

  高耀祖也在为了钱的问题瞎折腾：“阿鑫，这是两百块你帮大爷爷点一点。”

  他将一沓钱递给高鑫，并一再叮嘱：“认真点清楚啊，可不能有一分钱的遗漏。”

  高鑫被老爹委派过来照顾高耀祖，高世民不放心行动不便的大哥晚上一个人睡。

  看着高耀祖手里那有零有整有新有旧的一把票子，高鑫不情愿地接过来，数着：

  “十块，十五，十七块五……”

  这些钱自然是高姑婆买孩子的两百块，由于她们家一时间拿不出整整齐齐的大团结，便翻箱倒柜有零有整地凑了凑。

  15瓦的昏黄灯泡下，高鑫仔细数了一遍，回道：“大爹，这不是两百块，这是一百九十七块七毛七。”

  “不可能，你指定是数错了，再仔细给我数一遍。”高耀祖坚信这是两百块：

  “你幺姑可是当着我的面数给我看过，确定两百块，错不了。”

  高鑫捏着钱的手不自觉一僵，抬眼看向大爹时神色顷刻间犀利起来：

  “你说啥？幺姑给你的钱？这真是你卖小七的钱！？”

  正在念高中的高鑫身上不免有些少年豪气，对于高耀祖自爆出来的龌龊行为极其不齿：

  “呵，我之前还以为阿焱哥可能在诽谤你，毕竟那时候你们正在吵架打架，我还想过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啥误会，现在看来……”

  “你小子少在老子跟前胡咧咧！”高耀祖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秃毛老猫，尖声呵斥：“让你数钱你就给我乖乖数清楚，哪来那么多废话？”

  少年郎高鑫气鼓鼓将那些钱丢到床上，霍然起身：“我数学非常好，每次都考年级第一，咋可能数不清这点钱？就是一百九十七块七毛七，爱信不信！”

  “嘿，你这毛头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钱没点清楚就是没点清楚，你在这里甩脸给谁看。”

  高耀祖一把将高鑫拽坐床边，命令：“给老子再数一遍！”

  “我就不！”高鑫也是个犟种，还是特别清高自尊心极强的犟种。

  高耀祖哼哧一声冷笑，张嘴就来：“你小子是不是趁老子不注意偷偷做了啥手脚？明明这就是200块，少的两块两毛三是不是你给老子偷拿了？”

  “你放屁！”高鑫气得一把推开高耀祖，起身站在床边冲他横眉冷对：“我数的是多少那就是多少，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再说了，这种昧良心的脏钱给我都不要！”

  说完，高鑫拂袖离去，徒留高耀祖在背后喊骂声震天响：

  “你个狗日的兔崽子，瞧不起谁呢？谁说钱是脏的？这世上就没有肮脏的钱！你给老子滚回来！你走了老子晚上起夜咋办……”

  高鑫气呼呼跑出屋子，侧身冲着里面啐了一口：“呸，我管你咋办？屙床上才好呢，最好被尿憋死一了百了。”

  骂完，他便快步回了隔壁自己家。

  高世民见三子忽然回来了，问：“咋回事？不是让你今晚歇在大爹家照顾他。”

  高鑫气鼓鼓地说了事情经过，而后摆烂：“我才不去伺候这种羞辱我人品的烂人，谁爱去谁去，我还要早点睡觉早点起床看书学习呢，开学我可就高三了。”

  三子是一头犟驴，高世民自知无法说服他，只能叹息一声披着衣服亲自去照顾大哥。

  当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抽着闷烟来到高耀祖的卧室外，但听里面佝偻着身子数钱的老花眼大哥，愤愤不平咒骂着：

  “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如今说翻脸就翻脸说离家就离家，明明是老子一直在养着你们，哼，真当外面那么好混？要不了几天，你们还得哭着回来跪下求我原谅！”

  高世民无奈得直薅头发，这人以前就是个犟种，越老越犟，仿佛脑子里有浆糊滞住坏掉一般。

  高焱都把三轮车开回来了，大哥咋就不认真思考一下内里其实是有隐情的呢？

  人家走了，可真不一定会回来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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