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
韩言晕倒在地,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戚秋怎么也想不到韩言会晕倒在她面前,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叫来车夫将人扛上了马车,又派人去韩府通知了韩家人。
等韩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时,韩言刚被凝晖堂的大夫把完脉。
只见大夫一脸凝重,看着戚秋和韩夫人说道:“你们谁是家眷?”
韩夫人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赶紧上前一步,急道:“我是,我是,请问大夫我家小儿怎么了。”
大夫净了净手道:“病人中了毒药,配制解药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日需要在府上静养。”
说着,便弯下腰开始写药方。
“中了毒?!”韩夫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微颤抖,震惊又无措地看着戚秋,半天都未说出一句话来。
但韩夫人到底是大家出身,虽然惊慌倒也没有失去了分寸,稳住了心绪便开始询问戚秋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秋想起那个挟持韩言的男子,赶紧将事情经过给韩夫人讲了一遍,随后说道:“那人身上说不定带着解药,不如派人去禁卫军那里问问,让他们帮着审问一下。”
韩夫人匆忙赶过来,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算是终于清楚了,连连向戚秋道谢之后,赶紧派人去禁卫军那里询问。
禁卫军那边倒也还算麻利,一听此事连忙进行搜身,只是可惜,男子身上确实没有携带解药。
无法,韩夫人只好先将昏迷不醒的韩言带回府上,等着大夫将解药配制出来,但显然韩夫人也并不打算就这么干等着,又派人拿了令牌去了皇宫,想必是去求太医了。
因着韩言的事折腾了一番,戚秋回府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纵使早已经派人告知了谢夫人,谢夫人也依旧不放心,戚秋前脚刚落地,谢夫人便迎了出来,一看就是一直等在外面的。仟仟尛哾
“这天子脚下,闹市街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吓人。”谢夫人一边拉着戚秋往回走,一边说着。
戚秋也是连连点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京城之中到底是谁要置韩言于死地,竟还如此迫不及待,选择在了闹市街上动手。
谢夫人显然是有些后怕,对戚秋嘱咐道:“以后若是遇到这种事,你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上前,要小心别伤着了自己。”
戚秋知道谢夫人这是为了自己好,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句好。
谢夫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又嘱咐了戚秋两句,便放她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一早,许是韩言醒了过来,韩府也终于缓过神来,派人给戚秋送来了一些礼品,以示感激之情。
派人送礼时,戚秋正抱着谢殊的“亲儿子”小毛,听东光的回禀。
谢殊不在,戚秋就主动承担起了帮谢殊养“儿子”的责任,戚秋知道谢殊宝贝他这只鸡,给他养的毛光锃亮的,如今窝在她怀里咯咯叫个没完。
一边顺着怀里的鸡毛,戚秋一边感慨道,托谢殊的福,她能过上别人撸猫撸狗她撸鸡的生活,还真是非同凡响。
你别说,还挺别有一番风味的,就是早上不能再睡懒觉了,因为小毛会一大早就鸡叫个没完的。
东光回禀着打探来的消息,还不忘偷瞄着戚秋:“那书斋掌柜的姓单,单名一个全字,今年四十六岁,杨安人士,十一年前上的京城,书斋的宅子便是他自己的,只是这些倒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至于别的,还请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说完,东光看着戚秋顺着小毛的鸡毛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叹,怨不得人家说夫妇相像,虽然表小姐和公子还不是夫妻,但却也越发相似了。
这顺毛沉思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
这样想着,东光又不免咂舌。
戚秋并没有注意到东光的小动作,还在心里盘算着,十一年前就已经上了京城,可见这件事牵连有多深,这让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陷入了深思,手上一个没注意便用了些力道,撸掉了一两根鸡毛,气的小毛回头啄了她一口,果断的从她的怀里跳了下去。
戚秋讪讪地转过身,倒了一杯茶抿了口后说:“玉品阁的事怎么样了。”
东光早就准备好了,将抄好的账本递给戚秋,“属下趁着玉品阁关门,偷溜进去抄写的,请表小姐放心,定是一句不错的。”
戚秋接过,大致地翻了一下,眉头却微微紧皱了起来,“这账本........怎么看着不全乎。”
东光赶紧说道:“这顶上只记了这些卖出去的大单子,属下找铺子里的小二打听过了,平日里卖出去的那掌柜的并没有记过账。”
戚秋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也没有别的事了,便摆摆手示意东光退下。
东光却没走,沉思了一下后抬眸试探道:“表小姐,既然知道那个书斋有问题,不如.......属下通知锦衣卫,将此地方查封了事,也省的再生波澜。”
将手里的账本放下,戚秋垂下了眸子,其实她心里不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可是.......
叹了一口气,戚秋说:“不可。”
东光有些不解:“为何?”
戚秋道:“既然面具人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书斋里一定是做好了准备,不怕我们查封。而我们若是有所行动,不仅可能会打草惊蛇怕是也会劳而无功,到时候他们若是换了据点,京城这么大,我们又上哪去寻?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东光闻言点点头倒也明白了过来,行过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东光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小毛一只鸡,戚秋派水泱和山峨守在门口,吩咐了谁也不要进来后,去和系统兑换了谢殊线索回忆片段。
这还是戚秋第一次兑换谢殊的线索回忆片段,竟莫名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别是一些不该看到的........
这样想着,戚秋躺回到了床上。
外面正值清晨,日光明媚,鸟雀啼叫,细碎的人声断断续续,带着早晨的喧闹。
几声倒数响起,待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停下后,戚秋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
谢殊的回忆片段是在一个大雪绵绵的冬日里,白雪如同柳絮一般漫天飞扬,下的密稠,糊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京城落入一片刺眼的白中,亭榭楼阁,府邸宅子皆被盖上了一层白霜,只露出皇宫里的千禧阁上方金黄的塔尖。
谢殊刚从皇宫里出来,一身玄色衣袍穿在身,腰间系着镶嵌着玉佩的大带,罩在外面的紫色大氅勾勒着祥云纹,眉眼微冷,下颚锋利,整个人显得格外贵气冷峻。
这样的谢殊,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一些,眼里没有一丝情.欲,让人望而却步。
他脚踩着鹿皮靴,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前走去,没过一会肩头就落满了霜雪。
他浑然不在意,埋着头往前走,直到风雪中的呼声越来越清晰。
“谢世子,等一等,等一等!”
谢殊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只见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冒着风雪匆匆忙忙小跑过来,因积雪太厚,还险些摔了一跤。
见谢殊立在原地,老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服饰,喘着气上前。
待老太监走到跟前,谢殊这才开口问道:“李公公,怎么了?”
谢殊许是嗓子不舒服,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落在风雪里,格外的冰冷。
老太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垂首敛神道:“陛下见风雪太大,特意让老奴来给世子送把伞。”
说着,老太监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上来。
谢殊沉默着接过,薄唇轻抿,微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见状,老太监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世子的意思皇上明白,可戚家的事确实不是那么好解决的,陛下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算是极大的宽容,不然真追究起来,谁也落不得一个好。”
闻言,谢殊的皱起的眉头却加深了一些,“戚家小姐刚一上京就遇了害,如今戚家又被人冤枉,陛下为何不查?”
老太监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给咽下,半晌后也只说了一句:“是不是冤枉.......还未可知。”
谢殊深吸一口气,脸色更加冷冽,“我已经将那伙人的供词递上,如何不能证明戚家的清白?”
老太监心里明镜一般,可眼下却不敢告知谢殊,眼见谢殊脸色越发难看,也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言了。
谢殊也不愿为难他,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拿过伞转身离去。
白雪皑皑,长风不止,刺骨的寒意让人浑身冷颤。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老太监这才敢抬起头。
下了一天的鹅毛大雪仍在继续,护城河已经结冰,宫墙之外除了白还是白。漫天风雪下,谢殊独自撑伞而行,紫色大氅被风吹起,他的背影高大又挺拔,放眼望去,竟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老太监望着谢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他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讷讷自语道:“陛下怎么会不知戚家冤枉,只是.......”
一道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老太监猛地回过神,他自知失言,赶紧轻轻地打了自己嘴巴两下,也不再耽搁,转身朝皇城走去。
天地沦为一色,有些事便被埋没在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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