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巨常看完安南国的诏书后，将诏书收起，看向了下面跪着的安南国国王。

  李乾德倒是十分有骨气，不磕头不求饶，硬邦邦地问道：“阁下是杨氏哪一位王侯？杨巨常？还是杨伟？”

  一旁的杨宝喝道：“大胆！我爷爷的名讳也是你可以叫的吗？掌嘴！”

  蛮族打扮的大理子弟兵正要动手，却被杨巨常挥手叫停。

  李乾德梗着脖子说道：“我乃一国之君，直呼一侯之名，有何不可？”

  杨巨常笑道：“一国之君？现在是，再过十几天未必就是了。”

  李乾德道：“你是要杀了我吗？你不怕引起两国纷争吗？”

  杨巨常摇摇头：“这次你李家到大理冚家做客，升龙城王位久旷不得，只怕安南的国王很快就不姓李了。”

  李乾德闻言大惊失色，再看杨侯神情定定，不似作伪。

  如果只是他一人被擒，大不了讨价还价，花点代价，总是有办法回去的。

  然而若果真是李家满门被擒，王位被异姓取而代之，那他可真就无家可归了！

  不知道对方使了什么妖法办到这样的事，自己也不过是截留了他们一支商队而已，有必要做得这样过激吗？

  但既然对方特意见自己，并出言提醒，可见是有谈判的余地的。

  李乾德不愧是神童，在如此处境之下仍能快速梳理念头，他定了定神，语气放客气了许多。

  “扣下了君侯的商队确实是朕有欠妥当。不知道君侯有何提议，如果合情合理，朕愿意做出补偿。”

  杨巨常微微一笑，他就是要和李乾德谈谈条件。

  他示意士兵将李乾德扶稳，开口说道：“我们大理国乃是礼仪之……”

  “假肉假酒假朋友假朋友~假情假意你假温柔~把我哄到你家去半夜三更~你赶我走~”

  外面不知道哪个公鸭嗓子，忽然唱起山歌打断了他的话。

  杨巨常停止了说话，面无表情地等那人终于唱完，再次微笑道：“李国主一国之君，我大理国乃是礼仪之邦，怎能失……”

  不料那人又学女人尖声尖气地唱道：“不是我想赶你走赶你走~老倌看见嘛就动手~你又小来他又大打你就像~啊打条狗~”

  杨巨常冷声道：“出去看看谁在唱歌。”

  一个士兵脸色慌乱，行礼应是后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他的喝骂：“毛家超，你他妈闭嘴！神侯在里面……”

  他说话声音放小，外面很快便没了动静。

  杨巨常道：“我大理国乃是礼仪之邦，讲求以德服人。既然国王愿意协商，那我们自然也不愿意妄起刀兵。给国王看座、奉茶。”

  剩下那个士兵将李乾德扶到椅子上坐下，接下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

  李乾德早已急不可耐，连忙接过水囊大灌了两口，喘着气道：“君侯。我们都是一国首脑，此时此地也不需要讲什么礼仪排场了。你开出条件，怎样才愿意放我们李氏一族回去？”

  杨巨常道：“国王快人快语，那我也便直说了。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绝不占人便宜，凡事都讲求一个公平交易。呵。我以杨、段两家的名义，要和你们安南国做一笔生意。”

  李乾德道：“君侯请说吧。”

  杨巨常道：“好。我以每年一颗药丸外加一两银子作为租金，租借贵国东海路。”

  李乾德身躯微微一震，东海路直通宋国广南西路（广西），连通钦州、廉州二地，又东临南海海口，无论军事还是商贸上，都是安南国最重要的地盘。

  一年只出一两银子租下来，这怕不是明抢吧？

  嘿嘿。既然他狮子大开口，那我也只顾答应他便是。

  等回了升龙城，再撕毁条约，他区区大理又能做什么？

  李乾德体验到了大理这支奇兵的厉害，但所谓奇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可一不可二。

  自己再有了提防，他便绝不能成功第二次。

  “好。我答应你。”李乾德爽快回复。

  杨巨常笑道：“好。既如此，请国王移步大理城，本国会请西夏、宋国、蒲甘、真蜡、占城等盟国作为见证，签署租借协议。”

  李乾德沉声道：“若是这番大张旗鼓，就怕到时候安南国的新主人未必肯认这张协议了。”

  杨巨常道：“国王不必担心。”

  李乾德无法，也只能应了下来。

  如此之后，大理这群人便不再将他关在棺材里，除了禁足以外，每日都有好酒好菜招待。

  众人一路返回大理城。

  路上，木婉清见杨巨常眉头紧锁，看起来并不开心。

  问道：“杨郎。你怎么了？安南国王都落在我们手上了，还有哪里没做好吗？”

  杨巨常道：“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口胡……”杨巨常长出一口气，仰头望天，“我只是觉得，天始终是这片天，百年千年过去，人也始终是这批人。我心里不痛快。”

  木婉清道：“你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不要和我打哑谜好不好？”

  杨巨常道：“我们大理国，自太祖段思平平定南诏，废禁奴隶，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木婉清道：“我不知道。段思平是谁？”

  杨巨常道：“你祖宗。”

  木婉清哦了一声，又问：“他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那我回去偷偷去祠堂把他名字划了，不认他。”

  杨巨常又感动又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是他惹我不高兴，他做的很好。我只是感叹人间道，沧海桑田，无论如何变革，总归是有人天生是奴隶，有人天生是贵族，轻易便可悉天下而奉一身。”

  木婉清道：“你是因为看到那些奴隶不高兴了？”

  杨巨常点点头，笑道：“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其实我曾经也是一个奴隶。一个一天要干七八个时辰活，累死累活，却最终一无所有的奴隶。所以我见不得奴隶，我见到他们，就像见到自己。”

  原来他们自大理城到滇东地区，又入到安南，见到了许多血泪案，却一时无法做出改变。

  滇东地区为诸多蛮部把控，段氏并不能完全掌握，故而仍旧十分野蛮。

  部落之间彼此冲突，掳掠人口，本该是一国之人，却彼此像是仇寇。

  那些俘虏便被蛮部首领卖到安南国做奴隶。

  大理国不许蓄奴，安南国却可以。

  这还是木婉清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过往，道：“既然这样，就不要看到他们好了。你每看到一个就要念一个，每念一个你就要多一根白头发，还不如和我回天山……”

  杨巨常默不作声。

  走在身后的慕容博道：“神侯心怀天下，慈悲仁德。若神侯宏愿得现，开万世太平，必受天下万民景仰歌颂，功列三皇五帝。”

  他还指望着跟在杨巨常身后找机会复兴大燕，可不能让他半途偃旗息鼓了。

  木婉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谁让你插嘴的？”

  慕容博连忙低头：“老奴多嘴。”

  （话外注：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占领安南，而选择绑架皇帝签署租借协议，以免部分对政治方面不了解的读者觉得有毒。

  大理如今属于蛮部自治，段氏势力范围其实只有大理城辐射的那一片，与大宋安南接壤的滇东地区全是蛮部的地盘，其实是非一统的状态，大家看现在广西云南一大堆自治区就懂了。

  如果占据安南，就必须要驻兵、管理，大理目前没这个能力。你看以前英国占领美洲，现在美国加拿大还是不是英国的？一个道理。

  至于租借东海路，那里是南海海口，和两广相通，是当时东南亚地区海贸最兴旺的港口。得了那里，一个是方便管理，二来可以通过海贸快速积累财富，发展工商。

  不要以为主角强就可以一路杀穿，要治理天下需要的是智慧和胸怀。

  而且他再强也还只是金书武侠范畴之内，我没做过超纲设定。

  还有主角为什么扶持傀儡皇帝而不是自己登基，一来皇帝之位是一种禁锢，二来大理蛮部只认段氏，主角一登基他们绝对造反。

  最后提一下，段氏是什么民族，段氏祖上是汉族，后来不断和本地白族通婚，算是名义上的汉族，实际上的白族。但是段正淳这个老色鬼专勾汉家女，所以那些女儿都是汉白混。

  银川公主妈妈梁皇后也是汉人，爸爸是夏汉混，所以银川公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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