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怀安静的等待着鹿月的投喂，长睫上还依稀残留被泪液浸染的痕迹，视线始终追随女孩的动作，再也容不下其他。

  鹿月记得他的口味习惯，带给他的这一份偏清淡。

  她自然无法忽略那道灼热的视线，这样平静陪伴彼此的日子曾是她两千多个日夜的无穷渴望，循着视线回望眼中尽是柔情的阿瑾，眼尾不自觉染上笑意，渐深，而后甜蜜蔓延至心坎。

  “味道还行吗？”鹿月暗含期待，目光热切的看着顾瑾怀，等待他的答复。

  毕竟这是她为阿瑾和家人做的第一顿饭，对自己的厨艺还是颇为自信的，何况一想到是为她最在意的亲人和爱人做的饭，自然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顾瑾怀满足的点点头，“超级好，月月你也吃。”

  鹿月听到他的赞许后更加喜笑颜开，想着一定要给阿瑾再喂的圆润一些，顺便就着他用过的勺子品尝起来，

  “嗯嗯，我也觉得，和阿瑾说的一样呢，超级好，以后谁把我娶回家有他幸福的！”

  鹿月娇憨的模样逗笑了顾瑾怀，但并不觉得女孩夸张，只沉浸在被可爱到的开心和她没有嫌弃自己的窃喜之中。

  “月月说的对，能娶你回家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毕竟那样的幸福上一世的顾瑾怀真切感受过，自从关系缓和之后，鹿月一直都是远超合格的好妻子，给过他很多从未拥有过的幸福。

  可顾瑾怀并不确定，这一世能给予鹿月幸福的角色是否还是他在扮演？如果有比他更好的人出现，他亦不敢争抢。

  鹿月继续投喂的动作，直到她带来的饭食都见了底，她拿过纸巾为顾瑾怀擦拭嘴巴，才重拾刚才的话题，戛然而止并非不想接话，只是觉得先把阿瑾喂饱才是当务之急。

  “那阿瑾你想成为这样很幸福的人吗？”

  鹿月偏头探寻顾瑾怀的目光，自然将他的纠结和震惊尽收眼底，言外之意再确切不过，不亚于赤裸裸的问他是否愿意娶自己。

  “月月觉得我可以吗？”

  我可以成为那个除了亲人之外唯一一个带给你幸福的存在吗？

  如果他不是感情里的胆小鬼，此时就不会是反问的逃避，而是掷地有声的一句“我想娶你。”

  “月月不知道，阿瑾你说。”

  鹿月并不怀疑顾瑾怀对他的真心，可不想他将所有想法都积压在心底不愿坦露。

  他能给的爱，本就无人可比拟，自然也无需胆怯，可命运接二连三的重创总是剥夺他获得幸福的权利，于他而言每一次真心交付都是一场豪赌。

  病房恢复了最初的寂静，顾瑾怀懊恼般低垂了脑袋，他内心真正的答案始终不敢诉诸于人，仿佛刚刚热汤升腾起的雾气都能将二人隔离。

  鹿月隐忍委屈的情绪霎时间被一室沉默捅了个口子，尽数倾泄而出，夹杂几分无挫和失望。

  六年余来，她的思念不比顾瑾怀少，失去耶耶之后也失去了自己，从前的幸福悉数化为泡影，她努力想守护的一切都曾失去过。

  如今再拥有，面对未知的未来，这一世的结局，上一世能独当一面的女孩在爱人身旁终究还是暴露了局促不安。

  打破寂静的是鹿月的眼泪不偏不倚砸向病床上的折叠桌的啪嗒声，不是只有她可以哄阿瑾的，她想阿瑾也哄哄她。

  顾瑾怀一退再退让鹿月也会灰心丧气，她依然想嫁给他，但阿瑾没承认要娶她的心思终究是冷却了她的热情。

  “看来阿瑾不是很想说啊，就算没有我，我也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鹿月没执拗的强求，一时的失态让她有几分难堪，正要抬手止住眼泪的时候，被顾瑾怀抢了先。

  他从来不舍得让鹿月失望，几乎是和鹿月落泪同一时间他鼓足勇气想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从前月月不也会因为他主动表达自己的情绪而感到开心吗？

  如果他继续这样做，是否就能多留住她一会儿？

  娶她的承诺太过贵重，如果鹿月想听，他必然允诺也必然会做到，无论如何都以鹿月的意愿为先。

  沉默时候的他有些纠结，但并非用冷暴力表现对女孩的漠视，对鹿月的爱无需权衡利弊只不过怕她终究有一天不再需要她，而他会舍不得放手。

  在她没有主动和自己划清界限之前，他愿意主动栽进她手里，怕再不主动就真的留不住她了。

  顾瑾怀的掌心些许温热，附上鹿月精致小巧的鹅蛋脸，将那些泪珠轻柔擦去。

  “没有月月，我不会幸福的。”

  “怎么会不想娶月月呢？月月温柔，善良，勇敢，独一无二，能让靠近你的人都不自觉感到幸福，今天还发现月月做饭很好吃。

  月月有说不完的优点，耀眼完美，很难让人不心生欢喜，让我不免有些胆怯。

  我的沉默我的犹豫并非不想成为月月说的拥有幸福的人，正是因为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才更不敢轻易许诺，但我的心里话是，

  我想娶你，仅仅是因为我爱你，想呵护你的幸福。

  月月，我爱你，我不怕被你知道，但我们的关系何去何从月月来定，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惹月月哭了，就是我的不对，我错了，月月不哭了好不好？我下次不会反问你，以后都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不让你失望，说到做到的。”

  顾瑾怀眼眸中的怜惜和真诚骗不了人，终于将真正的心思揭开给她来看，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而是徒增惴惴不安。

  遥远的记忆涌上脑海，依然鲜活如昨。

  小小的顾瑾怀主动拥抱起世界上最亲的妈妈，知道妈妈心情不好，便懂事的出声安慰：“妈妈，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妈妈的，我爱妈妈，想让妈妈开心。”

  舒瑜神情恍惚，似笑非笑的看向小瑾怀，：“再说一遍，你爱谁？”

  小瑾怀被她阴晴不定的表情吓住，但又乖乖的说了一遍：“世界上，我最爱妈妈了。”

  舒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疯疯癫癫的开始咒骂，因为那个“最爱”。从前说最爱她的人，到头来还不是抛弃了她，一步一步活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滚，滚开，别碰我，你和他长的这么像，脏，我嫌脏……”

  恶毒的话语像蘸过盐水的刀子往年幼的顾瑾怀身上捅去，第一次说爱，却被自己亲生母亲嫌脏。

  后来他再也说不出这样朴素但不失厚重的话语，直到鹿月的出现，他为了留住她，就不能让她最在意的主动表达情绪落空。

  向来冷静稳重的男人，在有关鹿月的一切面前都会携带几分脱离既定轨道的慌张，忐忑的期待着女孩的答复。

  母亲狰狞嫌弃的表情历历在目，可他想，鹿月和母亲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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