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是什么？

  继承，

  与流传。

  现任的神明，从上任神明手中继承了无上伟力的同时，也亲手送上任神明步入轮回。

  而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世界上不可以没有神！

  这个真相，是现任神明至死都不愿意相信的！

  可所谓真相，就是真相！

  它是一切的根！

  是一切的逻辑！

  世界上不能没有神，因为神就是世界自纠自正的最后一环！

  如果走向毁灭，神可以救世！

  没错。

  神会救世。

  神是冷漠的，无情的，生命不在神的眼中，死亡对神来说无关紧要。

  但这不影响，神会救世！

  无关信仰。

  如果和信仰有关，神不会至今无名。

  所以，神需要理智。

  需要比所有人，都要理智的理智！

  因为神的对手，向来只有一个。

  那就是无尽的岁月，带来的磨损！

  神明没有生老病死，也没有爱恨情仇。

  拥有一切的神明，究其根本，只不过是舍去一切思念，换取无上伟力，向下施舍的人！

  神存在的意义，很简单。

  弱者向上追求，强者向下施舍。

  屹立在所有顶点的存在，就是神！

  神不惑。

  神不茫。

  神救世。

  神就是世界的道理！

  而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道理，是冲突的两点。

  那就是传承和永恒。

  历任神明，都是不死不灭，但他们都选择了传承。

  用自己的死亡，来缔造全新的神明的诞生！

  物质的传承终会磨损。

  神力的继承不停加深，神的伟力越发强大！

  当一个最理智的人失去理智，那是不可预料的后果！

  神，也不敢说自己能一直保持理智。

  所以诸神们，选择了一条代代流传的道路！

  传承！

  唯有信念流传下去，才能做到真正的永恒不朽！

  意识会被消磨。

  思想也会腐朽。

  无上大能可以跳出时间，却也无法逃避时间在身体穿梭的根本！

  死亡都不是真正的永恒，唯有传承，才是！

  神明眼眸晦暗，祂没有读心，所以此刻并不知道张千弦的脑海之中在构思什么？

  我最看好的继承者啊！

  你是当之无愧能够继承神明的存在！

  可事到如今，你的选择，我竟是完全看不懂。

  幻境之中的事情还在继续。

  被神戏弄的人，终于举起了反抗神明的大举！

  神明不惑，但此刻，却也不解。

  “张千弦，这是你想和我说的么？你可以反抗我，可以尝试杀死我。”

  张千弦摇摇头，看着神明，沉默许久。

  “父亲，您是神明，你怎么会不知道过去与未来？”

  “你还真说对了。”

  神明继续盯着被幻境控制的世界。

  这个世界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张千弦的所有痕迹都已经消失不见。

  甚至于那个和他站在一起的女子。

  时玖。

  一个不错的女子。

  神明身边，曾经也有这样的人。

  可事到如今，也不过一个孑然。

  “张千弦，神明可以知道过去和未来，但神明不会去了解，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无聊。”

  “历史是车轮，未来也是。新生，发展，昌盛，巅峰，衰败，死亡……一切都是车轮行进的模样，周而复始。”

  “过去和未来，神都清楚，但神只看过去，不看未来。”

  “走一条熟悉的路，会让人心安，但一直走熟悉又陌生的路，只会把人逼疯！”

  神明盯着幻境，不由得摇头嗤笑。

  “看啊，人又失败了，一遍遍重蹈覆辙，但可惜，他们的未来，没有成功！”

  “人类，杀不死神！”

  “你，也杀不死我！”

  “神不死不灭，神就是永恒！”

  “对。”张千弦点了点头，一个简简单单的对字，却让神明怔愣。

  “你说对？”

  张千弦点了点头。

  神明是永恒，所以，神明不需要传承……

  这就是张千弦的答案。

  也是张千弦的道路。

  “父亲，我不会成为你，也不会取代你，世间的一切都有规则，参与是规则，旁观也是规则。”

  张千弦朝着神明伸出了手。

  不是无力者向上祈求的攀。

  也不是潇洒者嗤笑上者的接。

  而是十分平淡，真正意味传承的握！

  “父亲，神都会选择传人，这就是谋私，对吧。”

  张千弦笑笑，说道“我不要传人，我需要一个凡人，需要，一个百年。”

  神明没有说话，而是从张千弦眼中消失。

  不，不应该说消失。

  两人相隔无数宇宙，本就也跟没有相见过。

  一切，都是无人知晓的神迹！

  张千弦缓缓放下手，虚幻的身体在空中渐渐凝实。

  脚下是一片虚空，而身边，是在虚空之中的时玖。

  “镜中花，水中月。

  居危无法思安，时玖，这场幻境有些长，也有一些乱，我终究是不擅长谎言，这场幻境让我搞的一塌糊涂，不过这不重要，你当是梦，即可。”

  ………

  时玖揉着眼睛睁开，空气中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让人恍惚。

  “这个十九，长得很好看，结果酒量如此不堪，科举都结束了还没睡醒，将军，你俩喝的是蒙汗药吧。”

  时玖愣住，这熟悉的环境，不是那个豪华的天牢么？

  时玖从床上坐起，身下是坚硬的木床和柔顺的丝绸。

  仿佛一切，都是那一夜酒后的梦。

  “哟，十九醒了，呐，新牌子。”

  十八还是一副见光死的样子，全身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个眼睛。

  时玖瞪大眼睛盯着十八，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也是完好无损。

  而桌子后面，则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衣。

  “张千弦。”

  “我擦，大胆！将军现在都封秦王了，还主持了完美的武官科举，你怎能直呼将军大名！”

  十八满脸不满，只有时玖和张千弦平淡的相视。

  “重九，告病书你帮我送去皇宫，顺便帮我向皇帝问好。”

  重九？

  时玖满眼不解，似是在怀疑人生。

  发生了那么多，就只是一场梦么？

  这梦真他妈奇怪！

  “好嘞将军，交给我吧！”

  十八拿着信封乐滋滋的出门，这间天牢之上，能够俯瞰半个帝都的房间只剩两人。

  时玖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是梦，但最好当梦处理。”

  张千弦坦然说道，而时玖也是缓缓抬头，死死盯着张千弦。

  “到底怎么回事？你突然失去联系，突然出现了什么所谓的神明游戏，现在，又突然回到大殷！”

  “什么叫科举都结束了？科举不是你死之后才结束的么？”

  “你现在不应该举世皆敌么？”

  “你……”

  时玖盯着张千弦肩头，喃喃说道“我不是刺你一剑么？伤呢？”

  “搞了半天你不是没有接受回来，而是没接受你刺我那剑消失了呗。”

  时玖挠了挠头没有说话，但心中的欢愉不必多言。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千弦从桌子旁边起身，时玖这才注意到恍惚之铃重新回到了张千弦身上。

  “发生了什么？发生过什么？现在是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

  时玖眉头微蹙，似乎是在理解张千弦的意思。

  “你是从神明那里拿到了力量，回到了一切没有发生之前么？”

  时玖越想越可能。

  张千弦在不停的窃取神明的力量，终于，拿到了时间的力量，在神明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

  这次，他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你从哪看的狗血书，少看点。”

  “哎呀，哎，不对。”时玖愣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没说出来啊，你怎么知道的？”

  时玖浑身紧绷，又看了看手里全新的牌子。

  时玖。

  这是全新的名字。

  除了张千弦，还有一个人有知道的可能。

  神明。

  时玖浑身僵住，不知所措。

  在大殷的身体，拥有充足的蛊蛊可以使用，但蛊对付神……

  “我怎么知道的，我现在也是神啊。”

  张千弦白了时玖一眼，倒了杯水，凭空悬在空中，缓缓飘到时玖面前。

  “你不是和神闹翻了么？”

  “是，没和好，但不再继续僵持了。”

  时玖接过漂浮在空中的水杯，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你们会死战，不论如何，死一个呢。”

  张千弦摇摇头，“怎么可能，祂怎么说，都算是我的养父。”

  在张千弦的诉说下，时玖终于是搞清楚了一切。

  镜花水月。

  镜中花，水中月。

  虚中实，实中虚。

  一切本就真真假假，而后还可以瞬间反转，让真成假，让假成真！

  这是真正的。

  神的行为！

  和朱蝶等人的过往，在张千弦一念之间，成为了一场虚幻飘渺的梦。

  而那场所谓的神明游戏，也成为了所有人类莫名其妙联机的梦。

  明明一切都是事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只要能实现一点，就能让一切真的坐实环境之名。

  张千弦从未出现！

  鬼怪事件从未出现！

  张千弦超度了所有的鬼怪，修改了世界的规则，那个世界不会再有鬼怪存在。

  时玖愣住，眨了眨眼，盯着张千弦。

  “修改，世界的规则？”

  张千弦点了点头，这正是他要继续说的。

  张千弦，接替了神明的位置。

  现在，张千弦是那唯一的神明！

  “其实完全不能理解，思想的根本就是冲突，所有的行为在对方眼中，都是错的。”

  张千弦叹了口气。

  时玖试探的问道，“你反驳了“父亲”？”

  “祂反驳的我。”

  时玖愣住，完全懵了。

  刀剑相向的两人，突然和好？

  不死不休的两人，突然传承？

  “祂，反驳你？你说了什么。”

  张千弦抬头，推开窗户，皇城的夜是熟悉繁华。

  “祂说，神明是纽带，一代又一代，纽死下一代。”

  “……你猜我信不信。”

  “祂就说了前面五个字，后面是我说的。”

  “懂事。”

  神明说，唯有传承，亘古永存。

  而神明的生活，漫长又枯燥。

  所有的心绪，都会在时间长河中消磨。

  没有人能够始终如一，没有人能够一直不变。

  神明永远都在。

  却不必永远都在。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神明，不同的治理，这才是真理。

  而张千弦，并不认可。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治理，这点没错，但和不同的神明，毫无关系。

  在镜花水月之中，张千弦展示了一种可能。

  即便是神明，让人无法忍受之后，对神来说渺小无比的存在，也会开始反抗！

  生命是自由的。

  兴盛也好，衰败也好，都是生命本身。

  生命不需要神明。

  当然，对着神明说世界不需要神明，这很找茬。

  张千弦自然清楚，也很快补上了后面的话。

  神明与世界的关系，应当神明的世界，而不是世界的神明。

  很可惜，诸多神明都是说着后者，做着前者。

  神明需要世界。

  世界却不必须神明。

  时玖点了点头，问道，“之后呢？”

  张千弦则是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之后我们进行了唯物和唯心的辩论。”

  和拥有全知全能的神明，进行唯心唯物的辩论，时玖也不知道如何评价。

  你这边举再多例子，人家那边一个全知全能就直接秒了。

  在真理面前，唯物永远是对的。

  “……6，所以你这个唯物赢了？”

  张千弦摇摇头，不解的看着时玖，“我是唯心。”

  “啊？”

  “你为什么以为我是唯物？”

  时玖尴尬的挠了挠头。“啊？祂是神明，你是做了很久人的神，我以为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神明都研究上传承了，你还说祂唯心啊。”

  “额。”

  “之后呢？”

  之后。

  张千弦和神明在探讨问题，究其根本，只有几点。

  神明，

  世界，

  传承，

  永恒。

  神明需要世界。

  世界并不刚需神明。

  钓鱼佬坐在塘边，这样一来，即便是荒芜之地，也会有一丝生机。

  可是。

  谁定义生机？

  谁定义荒芜？

  世界上本就不应该存在定义，更不应该存在定点！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真真假假之中，才是真实。

  一个实打实的天花板，不正确。

  “我说神是永恒，父亲说神是传承，我们争论了很久。”

  张千弦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

  “而我做后的答案，没有说服祂，但祂也无力反驳我。”

  “你跟他说了什么？”

  ………

  “世界不需要神，神也不需要传承。”

  “一个保险丝而已，我可以当。”

  “但我不会选择下一任神明，长生不是您给予我的，那么，我拥有长生，就必然有其意义。”

  “我会成为最后一任神明，而后泯然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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