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买个酒用了这么久？”

  厨房里翻炒的声音夹杂着江妈的话。

  如同烟火气夹杂着温柔传到了门口。

  江爸回头看着江浅安和林雨两个人，眼神落在前者的时候，多少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嘿，今天有脾气了，还不愿意搭理我了？”

  江妈把菜从锅里盛出来后，盖上了盖子转身向着外头走来。

  面前的三个神态各异的人让她直接愣住了，特别是林雨的陌生面孔，江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江浅安，后者快速的眨眨眼。

  “阿姨，不好意思，来的真是匆忙没有买什么礼品。”

  林雨率先开口，这样空手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刚刚在楼下时，江爸是一点没给他买东西的机会，直接给他弄上来了。

  江妈听到这话这才看了看林雨的手。

  一秒后，她微笑道：“没关系。”

  江爸在边上递话道：“小伙子刚非说什么见面，礼仪之类的话，我是怎么也没有让他买，待会让他陪我喝点酒就是礼仪了。”

  江妈笑了笑：“没让买就对了，咱家不讲究这个，来者是客，你们都那边坐着吧。”

  江浅安想到了自己会紧张，但真没想到居然会紧张到这个程度，她不知不觉的拖鞋都穿反了，特意找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很迅速的换了回来。

  林雨很识趣的进厨房稍微看了看，江妈先是打量了他几眼，这才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不用！”

  林雨没有接话，伸手帮着把待端的菜向着桌上端去，看着菜的成色，他暗暗觉得比他自己做得好。

  江浅安本来和江爸在沙发坐着闲聊，她看到林雨端着盘子出来，眼里的甜意都要溢出来了，仿佛眼前这位已经是自己家一员。

  她不禁开始脑补，对方给她做菜的样子，想着想着她就觉得那场面简直不要太帅了。

  江浅安的幻想小时刻还没有完，只感觉胳膊被人敲了两下，一扭头江爸正色道：“让客人来端东西不太合适吧，就算人家礼貌，你在这看着也不太合适吧？”

  林雨放下盘子抬头脸上带着很踏实的笑，他有心想说说这没有关系，但一想到这是人家的家教，这话不太合适也就闭嘴了。

  几盘菜端完，江妈端着最后的菜出来，林雨起身作势要接，江妈却摇摇头，随着噔的一声放碗筷，江妈拍了拍手：“齐了。”

  她转过头看向林雨正欲开口，但直接卡住了，随即看向江浅安：“你带来的朋友，姓名都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不合理吧？”

  江浅安平日里在家里还是很自由的，但是现在有客人在场，她也很正式的起身向着两位介绍。

  “这位是林雨，是我的朋……男朋友。”

  这话一出口，江爸江妈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可是知道这丫头从来没交过什么男朋友，那这个小伙子十有八九是新公司的，新认识的。

  林雨和两位点头：“叔叔阿姨，我也是江浅安的同事。”

  果然，江爸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江妈看了看眼前的几人。

  “都别愣着了，有啥之后再聊，咱们先吃饭吧，小林你也尝尝阿姨的手艺，不知道你来，也没做什么，就凑合着吃吧。”

  林雨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菜由衷道：“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他的话说完却没有先动筷子，很适时的等江爸江妈先动后，这才拿着筷子夹菜。

  这样的细节使得江爸江妈又互相对视。

  这么多年的默契下两人眼色简直是说话，互相的眼神是，这小伙家教还行。

  江妈和江浅安很快的就吃完了，江妈拉着她走到沙发那边开始聊天，也不知道聊了什么，江浅安不时的看向林雨，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饭桌上，江爸打开了白酒。

  “酒不太好，咱们凑合着喝吧。”

  林雨看着眼前的酒，确实不太好，但他不会觉得这是主家讨厌他不给他拿好的，因为人家之前也并不知道他来，买的显然是给自己喝得。

  喝这个档次的酒，正说明这家人生活作风还是非常正常，不像他见过的很多这种家庭，动辄一堆别人进贡的，一箱箱喝都喝不完的理财酒。

  酒过三巡，江爸看着林雨。

  “酒量不错，这么喝一点不上脸。”

  林雨却扭头看了看沙发那边明显欲言又止的江妈：“江叔，阿姨不好意思给您劝酒，我也不能一直陪您，这东西还是少喝点健康。”

  他说完，直接把酒盅的干了。

  江爸看他没有再倒酒，自然也没勉强。

  他也一早注意到沙发上的目光了，要不是今天有客人在这，自己手里的酒早就从眼前消失了。

  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再喝，而是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了正式的聊天。

  林雨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时背部不是靠陷进去的，就像是坐在木凳子上一样，自有一派坐像。

  “小林，你对浅安有什么看法？”

  这样的话出来，除了江爸，三个人都非常意外。

  “你们别这样表情，这么问不正常吗？”

  林雨看着面前的江爸，如果说对方刚才是以一个对客人的态度拉他喝酒的，那现在明显是把他当女婿候选人进行审视的。

  事实上，他只是诧异并不反感。

  甚至，对这种直来直去的男人有好感。

  “我觉得她很天真很好很活泼。”

  “做事情很认真很专注不抱怨。”

  江浅安听到对方当着家长的面夸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反思这些词语，她总觉得这些好像有些虚。

  不过，两人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太深，如果想要听到更贴切的实，那只怕要时间勾勒和酝酿了。

  江爸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她是学艺术的，脑子里都是些天马行空，说好听点叫跳脱，说难听点就是不太接地气和实际。”

  江爸说完眼皮一翻看了看一边，正在被江妈摸头的江浅安。

  “你嘴里的天真也好活泼也好不抱怨也好，都是这么些年我们作为后盾的结果，所以我要问问你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江爸说完看着低头琢磨的林雨。

  “我想你能听明白我话里面的意思。”

  林雨轻轻点头：“我之前是做新闻传媒的，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的习惯是实事求是的。”

  “我未来保底的物质水平应该也能兜底天真，这是我给您的回答，我想您最担心的也是这方面。”

  江爸听后点头：“会不会太实际了？”

  他的话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是十分正经，倒是江妈脸上有些诧异，这样的讲话方式眼前这位可很少在家庭生活的语境说。

  没等林雨说话，江浅安就坐不住了。

  她的小脸耷拉着：“实际过头了吧？”

  江爸也没理会女儿，只是看着林雨。

  后者面色严肃：“实际点好，我懂你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不出意外我还是能给她天真兜底，您是担心这些年的照顾，到我这落差太大，最后一地鸡毛，我懂。”

  江爸听到这话点点头。

  江妈见气氛有些正经且古板，她起身去给大家洗了些水果，没一会儿大家就拿着水果，边吃边闲聊。

  只不过，这个闲聊已经不像饭桌上那么自然了，仿佛无形中带上了不少的严肃。

  过了一会儿，林雨起身。

  “天色不早了，我看外面也快黑了，不打扰您们休息了，我得走了。”

  江妈扭过头看了看窗外：“还早，再坐会儿吧？”

  林雨笑着摆手：“不坐了，走了江叔。”

  江浅安见状从沙发上起身换了鞋。

  “刚吃过饭，我下楼送送你，顺便溜达溜达。”

  江浅安临关门前非常不满的看了江爸一眼，啪的一声，尽管声音不算大，但屋子里的两位也是听出了女儿心里的情绪。

  江妈看着紧闭的门。

  “你给小伙子这么大压力合适吗？”

  “人家第一次来，你这么话里有话的。”

  江爸依然坐的笔直眼里深邃。

  “我是帮他建立心里的底线，先把大前提讲好了，如果有这个思想准备再往下谈也不迟，不然早晚也是分道扬镳。”

  江妈听后摇了摇头：“浅安哪里听得懂你这里的道道，她只知道第一次带男朋友上门就被好爸爸设置了一堆条件，保不齐心里怎么抱怨你呢。”

  江爸听到这眉头微皱，但还是说道：“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自己都未必了解自己，我这是帮她免坑。”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我要是真的拦着，或者真的搅局，我早就当面问这小伙子的家庭背景，开始查各种户口了，我只不过给小伙子打个预防针，我知道他听懂了。”

  江妈点头：“我看他也是听懂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没准压力太大，直接放弃和你女儿说拜拜了。”

  江爸沉默了一会儿：“那也未必是坏事儿，反正这个预防针是要打的，咱家的孩子没吃过苦，他没心理准备那就算了。”

  小区的路灯下。

  江浅安低着头手指交叉的揉捏着。

  “不好意思，平日里我爸不这样，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说点话就像你是火坑似的。”

  林雨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柔色的路灯：“他不是觉得我是火坑，他是提醒我，要和你顺遂的话，应该多少有一些高度，他说你的性格品质建立在后盾上，他不希望我是破绽。”

  江浅安听后满脸的茫然。

  “你……是不是你过度解读了？”

  “你说的这些，他刚刚不是这意思吧？”

  林雨看着她疑惑的笑脸，笑着轻刮了一下她的精致的鼻梁。

  “不是我过度解读，是大人说的话小孩不太容易听得懂。”

  江浅安撇撇嘴：“切！装大人！”

  两个人沿着路灯向着小区外走。

  林雨心里很清楚，也明白江爸的好心。

  其实，人家话里还有更深的意思。

  “要是你不能提供护盾，这个活的特别轻松的姑娘，未必会和你走到最后。”

  林雨从江爸的话里摘出来这样的重点信息，他扭过头看着路灯下闪亮亮的江浅安，或许这种隐形却必须的台阶，对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

  年华带着孩子从超市买了很多很多的零食玩具大礼包。

  明天就要铤而走险，他想多给与这个苦命的孩子些东西，尽管不多，尽管不贵，但是孩子的欲望阈值很低。

  这些东西已经够身边的孩子开心一路了，甚至这些突然的惊喜能让他今晚都是好梦。

  开灯后，空旷的客厅给年华荒凉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家的味道。

  窗帘被风吹的飘起，如同他无法掌控命运的身躯一般。

  孩子很乖巧的把东西放在了沙发上。

  穿着拖鞋把窗户关上了，窗帘不再乱飞。

  “爸，妈好像又去打牌或者打麻将了。”

  年华沉默了，走到厨房一看，饭菜都没有，不单是今天，这样的家庭主妇总是这样的。

  他很想长一双透视眼，来看看对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状态她居然还有心玩的这么嗨？

  年华正寻思着不满着，小孩子已经默默的开始了洗米，他知道爸妈关系不好，只能用懂事儿来争取两人别抛弃他。

  小孩子很清楚，自己已经花了家里好多钱了，钱的数目是妈妈常常挂在嘴边提醒他的，也是妈妈常说的，上辈子欠他的。

  年华伸出胳膊抓着孩子的小手。

  “今天我们不在家里吃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孩子眼里明显一闪而过的惊喜，又低着头小声道：“妈妈说，家里没有什么钱了。”

  年华听到这深深皱了皱眉毛，牌桌上的一把牌，往往都够他们爷俩吃一顿很好的海鲜自助了，虽然孩子没法吃这东西就是了。

  “没关系，爸这有，之后还会更有，别担心。”

  年华说完，身边孩子的笑脸马上绽放开来。

  “要不给妈妈打个电话，我们一起去？”

  年华想着曾经有几次的叨扰换来的自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别耽误她快乐。”

  他说完明显看到身边孩子的失望。

  不过，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吃饭的时候，年华一直在想，要是一个搞不好自己没弄明白，这孩子跟这样的妈还有明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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