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演习上的精彩表现了。”

  “单说你这军营里，平整地面，盖起大楼。”

  “随便挑一样出来，都是既花时间又费力气的大工程。”

  朱元璋对朱政的安排满腹好奇，但对他的问题，朱政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哎呀，”

  “您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啦。”

  “走，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跟你说食堂里好吃的可多了，随你喜好挑。”

  朱政硬是换了话题，拉起朱元璋直奔食堂。

  走进朱政所说的食堂，朱元璋又一次被震撼到了。

  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食堂的干净整洁。

  就餐区和打饭区分得清清楚楚，虽近在咫尺却互不干扰。

  正值饭点，食堂里士兵们来来往往，但他们并没有吵吵嚷嚷挤作一团。

  而是规规矩矩排着队。

  “这地方看着真气派。”

  “无论是地砖还是玻璃窗，处处显着一股子豪气。”

  这一切让朱元璋从心底感到震撼。

  不仅如此，路上遇到的人也让他颇感意外。

  他和朱政一路走来，遇到许多士兵，他们见到朱政都会敬个礼。

  朱政每次都回礼或是稍作停留。

  这让朱元璋很是不解。

  别说朱政年纪轻轻已是卫指挥使。

  就算是一名百夫长，也没必要对这些小兵如此回礼。

  眼下在食堂，朱政明显也是来用餐的。

  但这些士兵除了例行公事的敬礼，别无他举。

  一个个原地站着。

  而朱政就那么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这群家伙怎就这么木讷，也不懂得给朱政让个位置？

  “乖孙子，”

  “你带的兵该管教管教了，太没规矩了。”

  “怎么就不明白尊卑有序呢？”

  “你身为他们的主将，竟然让你排在他们后面。”

  “还有你，身为大明的武将，怎么能让士兵欺负到自己头上？”

  “血性何在？”

  面对朱元璋的怒斥，朱政显得很平静。

  “爷爷，这不是挺有秩序的吗？”

  “在我的军营里，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规矩，只有人人平等，做事有规矩。”

  “我之前不是给你看过我写的军队整改计划吗？”

  “在我看来，军队整改首先要改的是人，身份虽不同，但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职责不同罢了。”

  “如果军营内部还是老样子，士兵随意受人摆布。”

  “甚至遭受上级侮辱，那还有谁愿意当兵呢？”

  显然，这个解释没能说服朱元璋：“你这办法行不通。”

  “无论如何，长幼尊卑的秩序不能乱，否则国家就要乱套了。”

  朱元璋固执己见，反问道：

  “爷爷，你应该亲身经历过战争吧？”

  “那是自然，爷爷当年在战场上英勇非凡。”

  “那我斗胆问一句，上了战场，箭矢会分辨高低贵贱吗？”

  “所谓的尊卑有什么意义呢？”

  “呃……”

  朱政这一问，让朱元璋一时语塞。

  但朱元璋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即便无言以对。

  也不愿认同朱政之前的那一套理论。

  “战场归战场，规矩是规矩，不能……”

  朱政打断了他，面容肃然道：

  “我不指望您一次就能理解我的想法。”

  “但我期望的士兵，是有责任心、有凝聚力、有热血、有理想、充满朝气的人，他们或许平凡，但他们组成的队伍必定不凡。”

  “我正努力将我的部队往这个方向培养。”

  “我希望他们未来能为国而战！”

  朱元璋闻言也沉默了，他回想起了起义初期的情形。

  那时条件艰苦，他无法给予士兵太多，有时连顿饱饭都保证不了。

  然而，正是这群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

  当时并未多想，只想打败元人，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结合朱政的话，他似乎有点明白朱政心中理想的部队是何种模样了。

  “爷爷，”

  “我曾见过这样的部队。”

  此时朱政言语间流露出敬仰之情。

  “他们中有人为了胜利，直接抱着炸药冲进敌营，与敌人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有人即使被烈火焚烧也纹丝不动，只因不愿暴露战友位置。”

  “更有甚者，抛家弃子，甘受世人误解，潜入敌方卧底，只为国家更加安宁。”

  听着朱政讲述的故事，朱元璋内心同样受到了震撼。

  “乖孙，真有这样的部队吗？”

  朱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是的。”

  “我亲眼见过。”

  朱元璋闻言，眼睛一亮。

  “他们是谁？”

  “你在哪里遇上的？”

  “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这时，朱政神色黯淡，声音微颤：

  “在梦里。”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梦见他们。”

  “我多么希望能再亲眼见到他们一次。”

  朱元璋听朱政这么说，心里泛起了嘀咕，世上真有这样的部队吗？

  朱政的话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见识过大明军人的英勇无畏，冲锋陷阵，但他也知道大明军人还没能达到朱政描述的高度。

  朱政提到的那种牺牲，他自己认为也无法做到，毕竟如果自己还有家人，真的牺牲了，他无法想象家人会怎样。

  但如果真有人能拥有那样的部队，他相信那人能在相同的境地下屹立不倒。

  “乖孙，”

  “你真的能训练出那样的士兵吗？”

  朱政再次郑重其事地点头。

  “也许，能吧。”

  这事得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我愿意试试看。

  哪用得着这么久。

  朱元璋偏心朱政，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在他眼中，朱政几乎是无所不能。

  如今朱政竟然自我怀疑，这可不成。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允许。

  朱政左右拍了拍脸颊，好调整下心情。

  “眼下我能在物质上供应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

  “同时配备最好的军械，甚至帮他们编织梦想。”

  “但有一样，我给不了！”

  朱元璋听了，满脸不以为然。

  “他身为皇帝，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什么能是他给不了的？”

  只要朱政开口，再难他也得帮朱政实现。

  “那是他们的信念！”

  “但树立内心的信念，需要太多时间。”

  “最关键的是，这是不可操纵的，尽管能强迫他们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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