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在地底千年的密室中。

  那仿佛已经浸透了地面和墙壁的咒文隐隐发出红色光芒，就好像整个密室活了过来。

  空荡逼仄的房间里，纳布拿拉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还不动手，这个时候仁慈了？在你手里牺牲的同胞还少么？被钉在墙上千年日日夜夜体会血液被流干的滋味还没让你意识到你的愚蠢么？

  你也清楚，非人的身体与我们的意识根本不契合，这副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人类现在的处境你还不清楚么，如果是你的话一定……”

  “闭嘴！”纳布拿拉的音量突然增大。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大的一声：“你才闭嘴！”

  “怜悯？慈悲？你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甚至一个人苦苦在这世界里生存了这么久，我的目标不就是为了创造像他这样的孩子能有一个安稳生活的未来’。

  别傻了林实衣，你特么难道看不出么？他能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年已经是极限了，他的精神状态早就已经崩溃了！他的精神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是了！”

  林实衣发出惊呼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蹲在江城子面前。

  “林实衣你又要干什么，研究了一辈子，还没研究够么？等你把他的身体占据，有的是时间研究！”

  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精神体不断劝说着，他们的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但林实衣却在不断喃喃道：

  “我怎么能忘记呢，一定是被它影响了，光想着怎么回去了，我怎么会没发现呢……

  奇怪，太奇怪了，明明已经被污染却没有疯。

  说到底，他怎么能够在非人世界里待十年，难道他从不跟非人接触？

  我在想什么，非人大学的教授、江氏侦探社的江城子，他怎么可能不去接触非人。

  那为什么？按理来说他早就该崩溃的。

  而且它也说了，他体内明明有魔力流转，人类哪来的魔力？

  原来如此，是假象，可那又是谁给他设下的？

  不，这不是关键，他明明是人类，为什么……”

  林实衣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血色咒文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

  精神体带着怨气喊道：“林实衣！老娘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算我求求你了，已经快来不及了！”

  “……”

  “……”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林实衣突然大笑出声。

  “你疯啦？！”

  “你没看到么，他！成了！成了！他们成了！哈哈哈哈！”

  林实衣的大笑着，肩膀不断颤抖。

  等他抬起头，却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还不能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要去见证！”

  精神体已经放弃了：“你在说什么！？你疯啦！我们已经没机会了，计划已经被你毁了！”

  密室的咒文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

  “不，计划已经成功了。”林实衣缓缓站起身，“血池还没有干涸，我们需要寻找新的身体。”

  “妈的！哪有时间给我们去找！”精神体忍不住骂娘，

  “你这么想一出是一出，也就老娘受得了你，你要是现在能找到另一具人类身体，你想让我干什么老娘都满足你。”

  身后那蜿蜒的楼梯没有被蜡烛照亮的地方，黑暗中传来声音：

  “人类的身体是么？我带来了。”

  “呵，打脸来的居然这么快。”

  精神体:“……”

  ……

  灰色的世界照常落下灰色的雪花，落在地面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我觉的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江城子从别人屋子里搬（抢）了一个椅子坐在街边，看着面前的血景，询问已经变成一摊肉泥的怪物。

  “好看。但就像海边的人向往群山，山巅的人向往大海，一直看也就变得平淡了。”

  黑影从旁边走了过来：“往那边稍稍。”

  “你就不能再搬个凳子么。”嘴上这么说，江城子还是让了半个屁股的位置。

  “你的屁股是不是有点大。”

  “滚，爱坐不坐。”

  两人就像相识了许久的老友，没有半点忌讳。

  黑影最终还是坐下，说道：“猜到了有诈你还去。”

  “没办法，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

  “喵喵喵。”江城子矫揉造作的学了几声猫叫。

  “别恶心我，谢谢。”

  黑影吐槽完，问出了自己观察很久产生的疑问：“我也有一件很好奇的事，为什么越是危险你越想去掺一脚。”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我又不是神。”黑影用屁股挤了挤江城子，接着说道，

  “不过也猜到了一点，要么你身上有什么底牌能保证你不会死，要么……”

  “要么？”

  “你潜意识里存在自杀倾向。”

  “能活着干嘛不活呢？”

  “看不出来你有这种想法。”

  两人结束了这段话题。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以为你会有问题问我呢。”黑影笑道，“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江城子没打算放过这样的机会，问道：“你是谁?”

  “我还以为你会问那个存在了千年的人类呢。”黑影还是回答道，“我们是同类。”

  依旧是那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羊皮纸是你散播的么？”

  “我觉得你已经猜到了。不是。”

  “他真的是人类么？”江城子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个他看不见面容的人影。

  “嘻嘻，不清楚。”黑影贱兮兮地说道，“我也搞不懂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滚蛋。”江城子看黑影自信的样子还以为它知道呢。

  黑影并没有滚，突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江城子，其实你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但随着你走出商业街，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会变得越来越不一样。”

  如他所说，江城子已经见识到了冰山一角，但还有更多未知等待着他。

  它站起身，掏出一本书放在江城子手里：“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让你如此绝望，但听我说，至少先活下去。”

  江城子接过那本厚重的牛皮包裹的书籍，抬起头，黑影已经消失。

  他也转身消失在漆黑的楼道，只留下自嘲的笑声在这个世界回荡。

  “活下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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