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赶路，其实江城子并没有什么安全感，毕竟他什么也看不见，这就代表出现任何情况都只能依靠李霸霸。

  不过幸好，还没等他确认，李霸霸就已经把计划都透露出来。

  “作为教会第一探子，我的障眼法可是相当高级的，除了神殿祭司这种级别，几乎没有人能看穿。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绕一个大圈子，穿过中心城区中部到达北部，再进入东三区。”

  江城子没有说话，木质推车没有一点减震，路面的颠簸撕扯着他的伤口，他怕一开口就呻吟出声。

  李霸霸显然也看出他的痛苦，刻意减缓了推车的速度。

  “快点，不用……管我。”江城子自知死不了，最好还是抓紧时间。

  “那你忍着点。”李霸霸为了分散江城子的注意力说道，

  “其实，我不止听到了江流儿的名字，你…是不是做了伤害她的事。”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毕竟你也知道，东城其他区跟一区不一样，没有人是能托付真心的。”

  “但我看出你是真心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跟她道歉，至少要做些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江城子摇了摇头：“没机会了。”

  “你也……抱歉。”

  李霸霸似乎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结果。

  不对，根据它搜集的情报，江流儿不是还活着么？

  它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还那么傻，见到一个人就跟对方交心，对方明显就没想对它说真话。

  然而，它误会了江城子的话，他没有说谎。

  李霸霸换了一个话题：“在回东三区之前，我先跟你说清楚，我们信奉的神明是伟大的双生子，掌管着风暴的猥亵之神，所以断不可对风有任何亵渎之行。”

  “总而言之，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

  不是每个人都是你。江城子在心里吐槽道。

  说完，它又回归了不着调的样子：

  “说起这些，我跟你说个秘密，听说神殿祭司信仰的那位跟我们的信仰是一脉相承的。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跟她其实是同盟。但是战争结束后，为了各自的利益，就不得不分道扬镳。

  说起来，现在同阵营的不同信仰突然变的敌对，似乎是为了争夺什么。

  你一直在城内肯定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又变得混乱，不过这次倒是跟人类无关。”

  李霸霸的确很善聊，而且作为密探的它掌握了各方面的信息，再加上它那张管不住的大嘴巴。

  江城子还是很乐意听的，这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又加深了不少。

  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

  不得不说，李霸霸作为探子确实很厉害，规划路线、躲避搜查，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清晨，江城子刚进入东三区就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氛围。

  敌视、窥探、贪婪、不怀好意……

  一双双躲在暗处的眼睛盯着他，而这还都是那些毫不掩饰的，在更深处还有感受不到的更加隐秘的目光。

  鳞次栉比的青灰色建筑，一栋挨着一栋，高低交错，创造了出无数阴暗，谁也不知道那里隐藏了什么。

  仅仅只是让人看一眼，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仿佛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其中盯着你。

  风很大，从四方八方黑洞洞的巷子和缝隙里吹来。

  躺在车兜里，行进在巷弄间，江城子只感觉身上附着了一层阴冷的薄膜，令人不适。

  刚经过一个拐角，一群跟李霸霸相似的矮小人影突然跳了出来。

  “李儿子，他是谁，你怎么敢带陌生人进来，而且还是个废物。”它们直接拦住了李霸霸，语气不善地说道。

  李霸霸赶紧走上前去，将几人带到了一边，有意不想让江城子看到。

  但它的行为无疑是掩耳盗铃。

  江城子还是看见它卑微、低声下气地弓着腰，小心翼翼解释与求饶的样子。

  其实在来之前，江城子是相信李霸霸的话，觉得它在教会里存在一定威望。

  毕竟他的确是一位有能力的精英密探，能够从神殿祭司手里救下他，并且安然无恙地将他带回来。

  按理来说，它应该会受到教会上层的重用。

  但实际情况，似乎截然不同。

  它除了嘴巴管不住，嘴巴管不住，以及嘴巴管不住，好像也没什么致命缺点吧。

  好吧，这一点就足够了。

  最后在李霸霸掏了一些东西递过去，挨了一巴掌后，那群丘丘人终于离开。

  江城子默默移开了自己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哎呀，我平常一直在外面工作，很少回来，所以那群钦佩我的小弟们特地来迎接我，非要拉我去喝酒。”

  李霸霸重新推着车说着大话，“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声望很高的。”

  江城子没有反驳，安静听着它吹牛。

  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了一排建筑面前。

  在平均都有着三四层的建筑中间，有着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建筑，就好像一堆巨人里面出现了一个侏儒。

  矮小、简陋、破烂简直就是为这所房子量身定做的词语。

  “到了，这就是我家。”

  “你还真是…节俭。”江城子突然觉得自己的“江氏侦探社”其实也还行。

  “你知道的，我……额，平常喜欢做做慈善，所以对于自己的生活要求不高。”李霸霸用着极其蹩脚的借口。

  江城子没有揭穿他。

  这时，隔壁建筑的房门打开，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李子，你回来了。”

  李霸霸上前打了声招呼：“陈奶奶，你身体好些了么？”

  “唉，治疗费用太高，再过几天就要停药了。”

  “陈奶奶不能放弃，我这里还有一些。”

  江城子透过陈奶奶身后房门微微敞开的缝隙，看向房间里奢华的装饰，听着李霸霸的嘘寒问暖。

  看来它真的是在做“慈善”。

  李霸霸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甘情愿上当受骗。

  江城子不予置评，这是它的生活，跟自己没有关系。

  但他逐渐明白李霸霸为什么会被同伴孤立。

  异类，聪明人里的傻子，黑暗中的光亮，往往都不受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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