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四班后面上场的队伍惨了。

　　本来最后一个上场通常称为压轴，都是重量级的。

　　然而经过了顾采薇和十四班的冲击，加上今天两大主角都已现身，台下的观众觉得心愿已了。

　　甚至连评委都有提前收工的感觉。

　　所以最后一队几乎没有什么人关注。

　　表演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除了他们所在的班级依然给予了最大声的口号支持。

　　全场比赛结束之后并没有马上散场，主持人再次出现，告知工作人员正在紧张统计成绩，很快就要现场公布。

　　台下的师生顺便活动活动身体，简单放松一下，有的抽空从后门出去放个水。

　　最前排的评委席现在已经空了，当然也没走远，就在旁边的小音乐教室，等待稍后为获奖的班级颁奖。

　　算成绩的功夫，他们也喝喝茶闲聊了几句：“刚才十四班那个女生是叫顾采薇吧？也是学校里的大名人啊。”

　　这话只有女老师能说，男老师说的话多少有些怪怪的了。

　　临中的老师还是很注重为人师表的，何况校长还在边上呢。

　　那个体育老师接口道：“从技术的角度上来说，她最后那个托举动作难度应该是最高的。”

　　他旧事重提倒不是想为顾采薇争取什么，只是印象深刻从而心生感慨。

　　分数一提交，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事情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年级主任方老师皱了皱眉：“难度高的话，训练的时候应该会有危险吧？”

　　“我们举办健美操比赛是为了发动学生强身健体，但不应该鼓励他们为了拿名次而不顾安全。”

　　她是个短发的中年女老师，教数学的。

　　安全是学校里最高等级的红线，其他老师跟着附和了两句，古校长瞥了方老师一眼。

　　过了一会儿，团委的俞老师拿着成绩统计表过来了，学校里这种活动大多是她领着学生会的同学组织的。

　　她当即汇报了一下所有最关心的结果：“一班和十四班的成绩明显比其他班高出一个档次，建议把这两个班定为一等奖。”

　　两个并列一等奖，放其他正规颁奖礼里得叫双黄蛋，是要被群嘲的，但是在学校里这叫基本操作。

　　全年级十四个班，一半都能拿奖，总共就分一二三等奖，区分度没那么明显。

　　三等奖约等于良好，二等奖算优秀水平，一等奖的话则视情况而定，一般都得定两三个。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今天全场看下来，一班和十四班同时拿一等奖，完全是可以服众的，其他老师点点头。

　　一等奖之后，二等奖就相对没那么关键，所有人都提异议，三等奖……嗯，其实没什么印象了。

　　计议已定，俞老师正要回去做颁奖的准备，转身之前忽然说了一句：

　　“写榜的时候，是不是按班号顺序来写？”

　　评委老师相互看看，一时没有人接话，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但是……

　　按照惯例，在有并列奖项的时候，先后顺序应该是按得分高低排列。

　　刚才的分数表大家看了，排在第一位的是十四班。

　　也就是说，习惯的写法应该是“一等奖：十四班、一班”。

　　这要感谢那个体育老师，他给了十四班一个显著的更高分，其他评委给的分都跟一班在毫厘之间。

　　校内健美操比赛的计分规则没那么严格，评委也不多，所以没有掐掉最高分和最低分之后再平均。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任何体育赛事里对挑战高难度都是有相应奖励的。

　　“历史第一次”更是应该被大大奖励的，何况十四班的挑战很成功，完成度也非常好。

　　俞老师当然不会无端有此一问。

　　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老师和学生会同学关系处得比较融洽，上官樱子和顾采薇之间的争夺她一清二楚。

　　顾采薇这样的性格，当然不会进学生会。

　　至于上官樱子，则是学生会的重要干部，能力突出，还是下一届主席的有力竞争者。

　　换句话说，上官樱子是她的左膀右臂，她是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点小忙的。

　　什么叫力所能及呢？

　　分数表她当然不会动，她也很适当地提出并列一等奖的建议，这都是应有之意。

　　不过写榜的顺序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按照班号顺序书写似乎也无不可？进场不就是按这个顺序嘛。

　　那样就成了“一等奖：一班、十四班”。

　　奖状上都写的是一等奖，本来就没差别。

　　理论上来说，写榜的事情她自己就可以完成没必要特地先提出来，她敢肯定这些评委事后看到了也绝不会有什么异议。

　　不过，俞老师性格谨慎，她不是个自作主张的人。

　　她先说出来只是为了要一个态度，只要没有人反对就可以。

　　小教室里安静片刻，方老师看了一眼古校长，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不相干的话，好像在为不了解情况的老师介绍：

　　“一班这个重点班不仅成绩上一直遥遥领先，以前年级里的活动回回也都拿到好名次……”

　　方老师身为年级主任，按理说年级里每个学生都是她的学生，没必要有所偏向。

　　不过学生和学生可不一样，尖子生的成绩才叫她的“成绩”。

　　其他老师都不说话，这就叫“没有反对”。

　　团委的俞老师点点头，觉得这事儿办成了。

　　就在这时，一边的古校长居然开口了：“我倒是觉得，体育活动和教学活动不能混为一谈。”

　　“健美操跳得好就是跳得好，跟成绩拔不拔尖，是不是重点班有什么关系呢？”

　　古校长说这句话是有原因的，方老师和俞老师心里的小九九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刚才方老师那句“成绩上一直遥遥领先”触动了他的某根心弦。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回忆起今年夏天那些铺天盖地的指责：

　　“临中的高考成绩比不过定海中学是什么原因”“不抓成绩，天天搞七捻三的，不务正业！”……

　　所以，现在连健美操比赛都要按成绩排名了？

　　难道临中也要向应试教育低头了吗？

　　就算这一幕不会有同学知道，但以后教育孩子的时候，还能够问心无愧吗？

　　古校长的意思够明确了，足以一锤定音，俞老师没再多话，利索地出去准备。

　　有时候，胜负就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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