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张一用他那破风嗓喊完流程，摆在供桌上的香刚好烧到一半，而剩下的半截香是给新人的洞房时间，一刻钟。

  “开席！”

  这一刻钟，不仅是新人的洞房花烛夜，也是客人们的流水席时间。

  一时间，喜堂前的空地上熙熙攘攘，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终于，香炉里最后的猩红熄灭，香灰飘落，一刻钟结束。

  刹那间，寂静取代了哄闹，所有视线一致投向喜堂左边的第一客位。

  古礼，左尊右卑。

  “都看着我干什么，喜事结束，该上路的上路，该收拾的收拾。打鬼主意的那几个，赖着不走想等我送你们一整套大保健？”

  “大保健没有，打爆魂免费。”

  姜木木把盖在脸上的帽子顶起来，露出一张黑乎乎的脸。

  “妈呀，鬼！”

  客人们吓得一哄而散。

  跑得慢的甚至把唯一的一双破鞋给跑掉了，回头捡鞋的时候根本不敢再看姜木木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哎呀，吓死鬼了！”

  鬼影全跑了，世界总算安静了，姜木木这才打着哈欠站起来伸懒腰。

  角落里传来闷笑声，很难不引人注意。

  “你们还笑是不是，小心我把你们那张嘴糊起来！赶紧干活，手脚麻利点，完事还要赶路。”

  张一立即吆喝捂嘴笑的张五和张六，“速度干活！”

  喜堂有张一盯着，姜木木放心挪步。

  她绕过喜堂，走进新人的婚房，灵堂。

  一墙之隔，喜堂红色喜庆，灵堂白色肃穆，两副棺材并列摆放。

  两位新人正站在棺材前，他们向着姜木木鞠躬，姜木木平静地受了这一礼。

  “喜事已成，两位可以上路了，我为你们开路。”

  姜木木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纸催燃丢进两个火盆里，等火起，她示意新人进盆。

  新娘有些畏火，迟迟不入火盆。

  姜木木直到时间差不多才开口提醒，“没时间了。”

  新娘终于在新郎的牵动下迈入火盆，火苗迅速吞噬他们。

  火盆里噼里啪啦作响，外层的纸烧毁后，纸架摇摇欲坠，新人竟然是一对纸人。

  两个纸人很快被烧成灰烬，两道虚影在火盆旁凝聚。

  这时一缕阴风过，姜木木抓起纸钱撒向灵堂外。

  纸钱全部落地的瞬间，紧闭的大门猛然打开。

  风止声起，清脆的摇铃声由远而近，却在门外静止了。

  阴差不进门！

  鬼新人面面相觑，它们紧张地看向姜木木。

  鬼新郎更是暗示姜木木不要省钱，视线向着装纸钱的竹篓扫了好几下。

  “我去看一眼。”

  姜木木走到门口，没有跨出门槛，视线精准落到一团黑影上。

  “不对啊，这上面没有这家的事儿啊，我进还是不进啊？不过这家给的钱挺多的，不行，我再好好看看，不急不急……”

  阴差蹲在地上来回翻着手里的册子，几页纸愣是被它翻出了词典的厚度。

  姜木木当场翻白眼，心里暗忖京市的阴差怎么这么蠢，油水这么好的差事愣是不懂变通，活该一身补丁。

  “钱都揣口袋里了，所以你到底带不带他们走？”

  阴差猛回头，“谁！”

  姜木木这下看清楚了阴差衣服前襟上的“丁”字，新手一枚。

  阴差没有被姜木木的脸吓到，它看一眼就明白，她是送钱的那位。

  “你不用管我是谁，这事你办不了就退钱。”

  阴差下意识捂住口袋，结结巴巴地说：“钱，不能，退……可是他们真的不在名单上……”

  “你上岗多久了？”

  阴差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今天是第一天。”

  姜木木笑了，“原来是第一天，怪不得业务不熟悉。其实像这种临时加单的活儿也算在你们的年终考核里的，额外加分项，你居然不知道？”

  阴差愣了愣，“有额外加分项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信啊，那你办完这单回去打听打听，我不骗人。”

  姜木木嘴上忽悠，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只是见鬼说鬼话而已。

  阴差还是举棋不定，姜木木提醒它四更天（凌晨一点到三点）要结束了，吓得它再也顾不上分辨真假，急急忙忙进门拘鬼。

  姜木木目送阴差带走鬼新人，关上大门，贴符。

  凌晨三点，院子正门从里打开，等候在外面的一群人满脸紧张与期待。

  姜木木带着张一他们出来，她径直走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

  “事情很顺利。”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同时举了举手，让身后的人给东西，“谢谢，如果不是刚好遇上你过来，家里的孩子恐怕要遭罪了。”

  “年份够的就这些了，回头酿好了再联系你。”

  姜木木接过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上好的宣纸。

  她目测了一下厚度，有她之前定的，也有这次办事的报酬，数量够她用上一段时间。

  “谢谢。”

  姜木木离开时，老人亲自送到村口。

  有人按捺不住打听姜木木的身份，“老族长，这年轻姑娘是哪一门的？”

  “她啊，你知道纸术师吗？”

  **

  姜木木一行匆匆从京市的地界边开始往内城赶，终于在天边微亮时进了繁华的内城。

  早上六点多，张一打开锁了十几年的雕花大门。

  “小姐请稍等。”张一率先进门。

  张五和张六显然事先已经被安排好，张一进去的时候，他们分别往大门左右一站，手里拿着路上摘的桃枝开始扫尘。

  张一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金盆和一个漆黑盒子。

  金盆放在姜木木和门槛之间的地上，张一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幅卷轴。

  “小姐，我需要一滴血。”

  姜木木伸出右手，张一却道，“左手，无名指。”

  姜木木轻挑眉梢，垂放在身侧的左手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什么意思？”

  “小姐，你是第一次回来，又是已婚，按照族规，你和姑爷需要一起敬告祖先。”

  “姑爷？鬼知道他在哪。”

  “小姐和姑爷缔结了灵契，你在哪，姑爷自然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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