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辣条棠荔没有吃，被她放进了自己的玩具箱里。

  但她让李婶给棠父发了信息：

  [爸爸，我今天新交了个朋友，她叫金津。她也生病了，您可以帮帮她吗？]

  信息发出去后，棠荔就去玩积木了。

  今天她要给自己和丑鱼大仙做个更大的房子。

  李婶从病房离开后，让人去查了那个叫金津的女孩。

  下午，金津就被带到李婶面前。

  李婶瞧了瞧她。

  瘦弱苍白，浑身脏兮兮的，眼神惧怕但并不闪躲，似乎知道会有人找她。

  李婶说：“你很聪明。”

  金津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她只是想活着。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李婶说，“大小姐愿意帮你，是你的福气。我们已经在给你找适配的骨髓了，你安心待在这里把身体养好了做手术。等你病好了，就离开吧。离大小姐远远的。”

  金津怔住。

  李婶深深地看她一眼，“大小姐不需要朋友。”

  -

  “以前妈妈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念睡前故事，她现在很忙，好久好久都没给我念了。”

  “丑鱼大仙，你会念故事吗？”

  “我想听睡美人。”

  “算了。我自己念吧。”

  棠荔拿出故事书，念了起来：“从前有个国王和王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昼看着她面前那一页《豌豆公主》，一阵无语。

  这个文盲。

  “后来王后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大家都叫她白雪公主。”

  昼：[……]

  昼打断她：[矮子。]

  棠荔一听丑鱼大仙居然出声了，立即问：“怎么啦？”

  昼：[为什么不继续上学？]

  棠荔说：“因为爸爸妈妈不让。”

  昼耐心地问：[为什么不让？]

  “因为他们担心我乱吃东西。”

  昼明白了：这矮子有前科。

  确实有前科。棠荔在幼儿园偷吃不能吃的东西，有一回还吃了一整包别的小朋友给的辣条，把自己弄进医院，棠父棠母才把她关进医院里的。

  九点了。

  棠荔爬回床上，“丑鱼大仙，晚安。”

  丑鱼大仙并没有应她。

  又过了几天，棠荔突然想起了金津，问李婶：“金津怎么样了？”

  李婶回答：“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等她身体养好些，就能进行手术了。”

  “手术成功了，以后就不会死了吗？”

  “是。”

  棠荔想起那天金津的父母在病房里打架的事，又问：“她的爸爸妈妈呢？”

  李婶淡声说：“死了。”

  金津的父母也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同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棠荔，金津出生在普通家庭。

  金津这个病也很吃钱，她的父母起先也是不顾一切倾家荡产想要治她，金津才能活到这么大，可时间长了人是会疲惫的。这些年欠下的巨额债务压得夫妻两人几乎喘不过气，女儿的病又像个无底洞，久而久之，夫妻两人的争执就多了起来。

  那天夫妻两人在病房里打了一架后，隔天就去办离婚手续，但因为谁也不想继续抚养女儿，抚养问题得不到解决，离婚证没办下来。

  两人从民政局回去后又打了一架，金父失手打死了金母，金父发现自己杀人后慌不择路地往外逃，最终死在了车轮底下。

  一夜之间，金津失去了父母。

  这些事李婶暂时没有告诉金津，对她说的也是她的父母丢下她走了。

  但李婶告诉了棠荔。

  这是棠老先生的吩咐。

  并非老先生不爱大小姐，相反想要女儿想了一辈子都没能拥有的老先生很爱他的长孙女，但正是因为爱，才更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的大小姐不能一直活在美好里，否则最终即便没有死于疾病，也会败给“心病”。

  让棠荔在医院里待着也是棠老先生的意思。

  除了担心她偷吃想管着她之外，还是想让她自己慢慢地体会生老病死，自己亲眼去瞧人情冷暖。

  有人会说棠老先生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去体验这些很残忍，可小和懵懂，才是最好的时机。

  棠荔愣住，“死了……”

  那对夫妻吵架的场景历历在目，这才几天，就死了。

  李婶看了看棠荔，安抚她：“大小姐您和金津不一样。先生和夫人永远不会抛下您。”

  棠荔没有说话。

  李婶并不会一直陪在棠荔身边，只是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出现。

  见棠荔没别的话要问后，李婶便出去了。

  棠荔仍旧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出声：“丑鱼大仙，你是大仙，你这么厉害，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会不会抛弃我？”

  昼回答了她：[不会。]

  棠荔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她又问：“那他们会不爱我吗？”

  昼：[不会。]

  棠荔彻底放下心来，小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她还是太小了。

  如果她多问一句她的父母会不会永远在一起，昼就会告诉她：不会。

  棠荔正要去翻玩具玩，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丑鱼大仙你会离开我吗？”

  昼：[会。]

  棠荔静了静，哦了声。

  把手里的玩具丢回玩具箱里。不想玩了。

  时间转眼即逝。

  金津的手术很成功。

  她出院那天，终于再次见到棠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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