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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恶人自投网


自打淑妃被囚禁在永巷以后,皇上就让郑昭仪从冷宫迁回了芙蓉殿。当初把郑昭仪送去冷宫是为了麻痹宫里的奸细,虽然郑昭仪在冷宫里也自有人暗中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她毕竟怀了龙嗣,还是回芙蓉殿居住更适宜养胎。

  郑昭仪其实并不是十分担心自己,她知道宫里有奸细,而皇上先让自己在冷宫待着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被“流放”的亲眷们。虽说流放也是假,但终究是远在天边。如今,真正的奸细已经被囚禁在永巷,她便恳求皇上,能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回来。

  皇上同皇后商议了一番,认为还是暂缓让郑大人一家回京比较稳妥。京中形势未定,郑家既然能被朱思淼盯上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当初便是朱思淼陷害了郑昭仪和郑大人一家,让皇上差点以为郑昭仪就是那个要刺杀自己的奸细。

  所以,郑大人一家还不如躲得远远的。流放者有专人看护着,虽说没有在中原那么舒坦,但皇上也不会让他们受罪。更何况,郑大人一家被“流放”出京时,就险遭朱思淼的刺杀,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于是,皇上便让郑昭仪先耐心等待着,如今汴京城里还有很多暗藏的戎狄势力有待铲除,等到汴京彻底安稳下来之后,他自会派人迎郑大人一家还朝。

  郑昭仪见父母仍不能回京,心中难免忧虑。但她也知道,自己住在宫里,外面的人很难知道她已迁回芙蓉殿,可若是她的父母突然大张旗鼓地还朝,势必会再次惊动暗藏的戎狄势力。朱思淼虽然被软禁在朱府,但汴京城里还有多少他的人,连皇上都不知道,皇上此举,也算是对她父母的一种保护。

  其实,皇上把梁淑妃关在永巷后,并没有对她置之不管,而是让暗卫营软硬兼施地问出了些口供。

  淑妃称,自己还没来汴京时就在玉川和戎狄三皇子勾结上了。戎狄三皇子之所以能够顶替朱思淼的身份,是因为真正的朱思淼在长安沦陷时就被戎狄人抓走了,戎狄人以此威胁朱万全,让朱万全帮三皇子遮掩,让他以朱思淼的身份打入大周朝堂内部。

  皇上想让淑妃说出那个真正的朱思淼到底被戎狄人藏在哪了,但淑妃却说这是绝密,戎狄三皇子也没有告诉她。

  贺怀君得知消息后,便向皇上献计,倘若能找到真正的朱思淼,把他救回汴京,那么朱万全就势必会对他们言听计从了。朱万全的原则很简单,儿子在谁手里,他就为谁做事。

  到那时,他们便可以从朱万全那获得戎狄三皇子的一些计划,甚至是戎狄重要的军情,以防戎狄突然卷土重来,打得大周措手不及。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潜入戎狄,去解救真正的朱思淼。

  如今,贺怀君在暗卫营的帮助下已经成功找到了那个亭子,戎狄三皇子的告罪书就吊在其中一个檐角下的铃铛里。

  贺怀君与山鬼在古墓里商议了一整晚,对告罪书上的一些措辞进行了修改。戎狄三皇子害怕自己在父皇心中成为废棋,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境况写得太惨,多数都是谦卑与自责的态度,惶恐地请父皇再给他一次机会,以免父皇彻底放弃自己,不予施救。

  贺怀君与山鬼推敲一番后,又加了几句话,着重突出了大周皇帝的年轻无知、天真愚蠢,并以戎狄三皇子的口吻写道,倘若能有人来助他一臂之力,他们定能将整个汴京由内而外地慢慢蚕食,摧毁大周的新都。

  当然,他们敢这样写,也是向皇上皇后请示过的。如今,山鬼正在加紧模仿练习戎狄三皇子的笔迹,将修改过的告罪书誊写一遍,寄送给戎狄七皇子,邀他尽快来京。

  那日,山鬼给曹静和送去谍报,让她在京中打听黄展鹏的下落,予以刺杀。当时,小鸥的踪迹就是这个家伙泄露给戎狄人的,而戎狄当年为了在长安示威,挖了一个巨坑,一次活埋近百位奋起反抗的百姓,黄展鹏也从头至尾地参与了,那些百姓多数都是他带人去抓的。

  最让人恶心的是,其他汉臣叛变后,即使更名改姓也还是给自己取的汉名,只有黄展鹏请戎狄三皇子给他取了个戎狄名字。

  他的穷凶极恶和残暴程度以及跪舔姿态,都让人一度怀疑他骨子里就是戎狄的根,所有汉人都恨他,所有汉人都想让他死。

  自从收到山鬼的谍报,曹静和就在京中暗暗展开了摸排,她以收购闲置空房、扩大经营为由,到处走街串巷,借着打听房屋买卖的情况,暗中找寻着黄展鹏的踪迹,可是一连几日都没有消息。

  然而,令曹静和没有想到的是,多日没有露面的曹守拙,却在这日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铺子的后门,两只手提了一大堆好吃的,一开门,便是一股令人垂涎的香味。

  “哇,酱鸭!”

  曹静和把曹守拙迎了进去,看着曹守拙打开一个又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呀?是香酥鸡!还有卤味!还有丰乐楼的松鼠鳜鱼!”

  呜呜呜呜呜,只要给她带了好吃的,他就还是个好爹!

  曹静和咽了咽口水,再次两眼放光。她这几日一直都在忙着找黄展鹏,早就计划的那顿大餐根本没有时间去吃,曹守拙简直如天降神兵,把曹静和梦里想吃的都给带来了。

  曹守拙从卤味里捏出一只鲜香麻辣的鸡翅递给曹静和,笑眯眯地说:

  “来,先偷吃一块,其它硬菜等着待会儿上桌,和我那爱婿一起吃!”

  曹静和仰起头来,张大了小嘴儿,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曹守拙的投喂。

  “嗯!好好吃!”

  “够味儿吧!”

  “嗯!真香!”

  不过,曹静和吃归吃,并不影响脑子的运转,她很快就一边吮着鸡翅一边问道:

  “爹,您怎么这时候突然过来了?”

  “嗨呀,自然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呀!”

  曹守拙往女儿跟前凑了凑,搓了搓手,笑容憨态可掬,怎么看都像个好爹:

  “你看,我帮你把蘅娘的女儿找回来了,我那大孙子……啥时候才能抱上啊?”

  嘴里的鸡翅,它怎么突然就不香了呢。

  曹静和吐出两根鸡骨头,用帕子擦了擦嘴,淡定地说:

  “官人前阵子病情发作,一直在医治,您就别这个时候给他添堵了吧?”

  “啊?又病了!”

  曹守拙拍着大腿,五官顿时皱在了一起,苦着脸说:

  “天啊,我可怜的爱婿呀!你怎么那么惨呐!”

  “不是……您小点声!他又没死,您别整得跟号丧一样!没死都让你念叨死了!”

  曹守拙却扼腕叹息道:

  “我还指望着他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又不需要他亲自怀!”

  曹静和弯下腰,又从卤味油纸包里揪出一个鱼豆腐塞进了嘴里,说:

  “您光关心他,也不关心我!我最近都累瘦了,您要是得闲,就多带点好吃的来看看我,给我喂得白白胖胖的,我才能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话虽如此,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自己开花结果呀!爱婿的身子要是一直不好,只怕你生出来的孩子也不齐全呀!”

  “哟,您还挑上了?那行,您不是有二十多个女婿吗?您去求别人呀,何必在这嫌弃我家官人!”

  “不不不不不!”

  曹守拙连连摆手,讪讪地笑着说:

  “爹都在其他女婿那碰了二十多次壁了,再碰就脑震荡了!还得是你家官人最好了!你放心,不管是缺钱还是缺药,你都跟爹说,爹一定尽心尽力!”

  “这还差不多!”

  曹静和又忍不住从卤味包里薅出来一个鸭脖子,津津有味地啃着,曹守拙见状,不禁嘿嘿笑着说:

  “看给你馋的!说好了先偷吃一个,你这一会儿嘴就没闲着!”

  关键是,这玩意儿一吃就停不下来呀!

  曹守拙上前把油纸包合上,堆着笑脸说:

  “好了好了,舔舔小手不许吃了!还得留着肚子吃硬菜呢!”

  曹守拙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把曹静和拖到桌边坐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

  “静和呀,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长安吗?爹这次来,还想跟你打听个人。”

  看吧,果然是无事不登门,曹守拙只要一开始投喂闺女,一准是有事相求。

  “什么人啊?”

  “哦,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长得獐头鼠目的,不大好看,比我那爱婿差远了!他自称是从长安来的商人,因戎狄霸占了长安,他这些年生意不好做,赔了不少。前些日子,他来拜访我,说是慕名而来,想跟着我做事。”

  “从长安来的?”

  曹静和闻言,忍不住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姓彭,叫彭展欢。”

  “彭展欢……”

  曹静和想了想,沉声道:

  “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若是生意做得不小,想来还会略有耳闻,只怕这是个没什么名号的无名鼠辈?”

  曹守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

  “其实若是无名鼠辈倒也没什么,越是没有根基的,用着越放心。可他毕竟是从长安来的,爹担心一件事,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戎狄那边的人?”

  “戎狄?”

  “是啊,戎狄投降也才几个月,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暗桩,继续窥探着汴京?”

  曹静和心头一沉,连忙低声问道:

  “爹,您是不是发现什么异常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怀疑!我问他从前是做什么生意的,想在我身边谋个什么差事,他却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确实可疑。倘若真是正经生意人,家道中落想来投靠曹守拙,那势必会好好介绍一番自己曾经在生意场上的作为,以此博得曹守拙的好感。可若是吞吞吐吐,那便有些不正常了。

  “爹,难不成这人不是个商人?那他接近您,又有什么目的呢?”

  “我猜,他想图我的银子。”

  “银子?”

  曹守拙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你不知道,八年前长安刚沦陷那会儿,爹还在江南,那时候爹就收到过匿名信,问我愿不愿意以财力助戎狄南下。打仗嘛,那是需要源源不断的火药跟粮草的,戎狄能杀进长安,已经耗费大量财力,他们那时候若要继续南下,便急需用钱!当时,那封匿名信上说戎狄会许我高官厚禄,还让我去指定地点接头呢!”

  当年,戎狄若想南下,像曹守拙这样富敌半壁江山的大商贾势必会被盯上。

  曹静和听得目瞪口呆,不禁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您当时答应他们了?”

  “怎么可能呢?我要是答应他们了,戎狄早就集资造船往江南打了!”

  曹守拙大手一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地说:

  “你爹我是有些贪财怕死,可我也是有底线的!我虽然没救国,但我也不能卖国呀!大周的将士都没征用过我的银子,他戎狄算个屁呀?我有钱不给自己人用,我给敌人用,我脑子有什么大病吗?”

  曹静和狐疑地斜睨着曹守拙,不可置信地问道:

  “以戎狄的坏种程度,您拒绝合作,按说会被暗杀的呀,您怎么……”

  “我怎么还没死?”

  曹守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骄傲地说:

  “狡兔三窟呗!你爹我烧了那封信,连夜带着银票抱头就往南边跑,跑到戎狄找不到我的地方!我的房子和产业遍布大周,我在哪不能赚钱呐?你们打你们的仗,我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曹静和仔细听着曹守拙所言,也开始觉得那个彭展欢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彭展欢……彭展欢……这个名字好像还真有点熟悉。

  曹静和在心里默念着,下意识地又把这三个字倒过来念了念:

  “欢……展……彭……黄展鹏!”

  “啊?什么玩意儿?”

  曹守拙一怔,曹静和却瞬间明白了。

  黄展鹏想要助戎狄三皇子成事,而三皇子如今被囚禁在朱府,他若想内外打点一番,或是在京中帮三皇子做点什么,肯定得需要大量的银子。财大气粗的曹守拙应该是被黄展鹏盯上了。

  “爹,他有没有说他住在哪?”

  “他倒是没说,只说三日后会再来找我,让我那时给他个答复。”

  看来,这个黄展鹏十分小心谨慎。曹静和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关切道:

  “爹,您这一路来到我这,有没有被什么人跟上呀?”

  曹静和这一问,倒是把曹守拙吓得不轻,连忙道:

  “我……我也没留意呀!爹想你啊,只一心想着赶快见到你呀!”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顾得上花言巧语?!

  曹静和闻言,连忙抬手示意曹守拙,让他不要再出声。

  曹守拙慌忙捂上嘴,一动不动地看着女儿。只见曹静和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竟起身朝那扇半开着的窗户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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