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电车，两步迈作一步，纵身而上，却看到更加惊骇的一幕。

  前一刻端坐其间的乘客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脸上的泪渍，被一只大手迅速抹去。

  他盯着呆若木鸡的司机，又伸出手，轻轻一推。司机长吁一口气，仿佛吐去了心火，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偌大的车里，只剩他一个活人。

  在警察局接受的训练，让他立即做出判断，电车是最危险的不可控因素。

  即刻下车，在老街区域内搜寻线索，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娃娃，可不可以告诉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弯下腰，温柔地询问道。

  孩童们停下玩闹的动作，睁大迷蒙的眼睛，呆滞地望着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没有听懂。

  “他们不会回答你的，很遗憾，他们并不是活人。”一位身材矮小的先生走过来。他走路不声不响，以致赵琪斫没有丝毫察觉。

  他下意识地护住无辜的孩童们，站到那位先生面前，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

  “原来如此。看来，你带着希望的火种而来。”他双目灼灼，爆发出一股不合乎体型的精光。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如果你存心谋害这些孩童，我是绝不会让你得逞的。”赵琪斫把手放在腰间，冷冰冰地说道。

  他端详着面前的怪人，此人内衬白衣，外着精致的英式制服，双排铜扣上泛着橘黄色的微光，生得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却因此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不必惊惶。我的代号为红马，指引来者的方向。”怪人说道。

  “看来，叫我找对地方了。这里是案发地，任何人都有嫌疑。识相点，莫怪枪不长眼。”赵琪斫面露凶光，迅速地将配枪上膛。

  “人生本是一场大戏，现在刚刚拉开帷幕。好好享受吧。我们俱乐部的成员，会在暗地里观察你的举止，评估你的危险程度。”怪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可笑，杀人放火金腰带，亏你对个俱乐部沾沾自喜。听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世界都变天了，过去的那一套毫无用处。”赵琪斫怒道。

  “你看看自己，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躯，还训斥着别人。你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现在还活着吗？”怪人反问道。

  他轻笑两声，身影渐渐隐没。从头至脚，宛如一片片飘零的雪花，积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上。

  雪过天晴，化作一句掷地有声的追问。

  “最后，欢迎你来到恐怖街。”

  此话一出，赵琪斫顿感身后阴风阵阵，宛如一股强大的手劲掐住他的咽喉。

  他不由得扭头一瞧，天真稚嫩的孩童面皮脱落，露出鲜红的血管与幽幽白骨，犹如索命的小鬼，紧抓住他的手臂。

  他不能吃痛，一脚将其踹倒。小鬼倒地的瞬间，竟然变回原先的模样，无辜地啼哭起来，嘴里不停哭喊着“妈妈”。

  早晨转瞬即逝。日光极为脆弱地没入黑暗。

  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子饱尝疾苦，受尽欺负，不能让自己的爱人成为寡妇。

  他们苦苦地等待着我，盼望着我。比起这些不人不鬼的家伙，他们对我来说，更为重要。

  黑洞洞的枪口随即对准地上的孩童。

  那孩童小脸通红，吃力地撑起身子，却软绵绵地再度倒下。

  兴许是孩童的天性作祟。他暗自思忖，举枪的手打了个哆嗦，并且再没有稳住。

  我曾担忧，自己的孩子生而顽劣，究竟是对其言语引导，还是棍棒教育。

  这件自古以来的难题，像一座泰山压在我的心上。

  大雪封山。

  尤其是战争时代，谁能承担那被抑制的天性，积攒许久，爆发出来的恶果。

  若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决断，就算是回去，又应当以何面目，对待自己的小家庭。

  千千万万个小家庭，都在狂喜的间隙，都在悄无声息的睡梦中，短暂地陷于迷茫的境地，不过天一亮，很快又被一件件琐事冲淡。

  书本里没有先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

  最终，他艰难地做出了决断。

  “砰——”

  局长拍桌而起，怒视着前来汇报的巡警。

  “我们派去调查失踪案的巡警，居然莫名失踪，要是传出去，叫我的老脸往哪搁。”

  “传令下去，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与此同时，在一间偌大的酒馆内，站着一位长相英俊的酒保，正在摇动手中的调酒器。

  冰块撞击杯壁的响声清晰明了。

  “棕熊，你难道不好奇，我回来得为何这么早吗？”红马坐在吧台前，问道。

  “早就分好工了，不是吗？彼此的事情互不打扰，这样才有利于工作的推进。”称呼为“棕熊”的年轻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真无趣，不过你越是无趣，我就越愿意追着不放。今早来了一位有趣的警官，但我放了他一马，你知道为什么吗？”红马支着下巴，情绪高涨地问道。

  “不知道。”棕熊专注于面前的调酒器，掏出一根小勺，在铁壶中不断搅动。

  “他的诡象与所有来客都不同，却对我们的工作大有裨益，紧密相连。”红马继续说道。

  一位女子手持纸扇，白衣飘飘地从暗门中走出，拉开凳子，坐在红马的身旁。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有关传承。”她的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钻入众人的耳道里。

  “没错，白鸟，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传承啊。一浪接一浪，迟早把那些老顽固拍在沙滩上。”红马激动地说道。

  暗门半开半掩，通向一间巨大的赌场，灯光摇曳，营造出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此地与其说是一间酒吧，不如说是一家俱乐部，更为贴切。

  在那个风云动荡的时代，这般光景，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

  “不管谁来阻拦，都要将那名警官揽入俱乐部中。要是让街委会抢了先，你们应该知道后果。”白鸟面色阴沉地说道。

  “咯咯咯，恐怖街要开始动荡了。”一颗尖嘴猴腮的脑袋，从暗门中钻了出来，对着众人狞笑道。

  不过，我们的故事并非从此开启。

  这是一个引子。

  我们的故事，要从一位尚未现身的年轻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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