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米尔弯下腰来，拾起孔辞镜遗落的画笔，轻轻挥动。

  显而易见，他从孔辞镜身上沾染了调用染料的诡形，与自身的诡象相得益彰。

  他通过将梵高的双手化为染料，紧接着再进行强力的抹除，近乎无人能挡。

  维米尔运用同样的方法，将梵高的双脚抹除，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狼狈的模样，如同蚯蚓一样不断在地面上翻滚。

  “赵队，我帮你们清除了两个祸患，是不是理应表示一下啊。”维米尔邪魅地说道。

  柔和的女声，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刺耳。

  赵琢影看得出来，维米尔的心思相当缜密，一直躲在背地里观察局势。

  所幸，维米尔没有充足的把握对付小丑。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依我看，现在的局势相当明朗，我们的人已经将你包围。以多敌少，不至于我们来示弱。”赵琢影冷静地说道。

  “嘻嘻，赵队。看来，你把我当成队员了呀。”小丑相当敏锐地说道。

  赵琢影冷冷地瞥了小丑一眼。

  三大法则。

  第一，小丑不得擅自干涉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也不得对其虚幻的身份产生质疑。

  第二，小丑必须处于赵琢影的掌控范围内，除非这样做违反第一条法则。

  第三，小丑必须维持自己的存在，除非这样做违反第一条与第二条法则。

  在召唤小丑的同时，赵琢影借助“机器人三大定律”的模子，极快地构思出了这个简易的契约。

  契约在签订的一刹那间，从赵琢影的心中爆发出了巨大的信念，深深地刻在了小丑的骨子里。

  实际上，赵琢影总觉得三条法则中，存在着一些细微的漏洞，不过，焦灼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

  赵琢影没有搭话，导致小丑套话的鬼把戏无功而返。

  小丑用心相当险恶。

  无论赵琢影给出确认的回答，还是否认的回答，都有可能改动小丑原有的身份，引发蚁穴效应。

  “我亲爱的赵队，你的队员们看上去不是很和谐啊。”维米尔见缝插针地说道。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你不过是虚幻的产物，没有资格继续站在这里。”赵琢影冷冰冰地说道。

  “你居然狠下心来，对我这副极富魅力的躯壳妄下定论……有意思，让我瞧瞧，我的杀戮是从哪个队员开始呢。”维米尔笑道。

  维米尔转动耳环，将梵高沟壑纵横的大脑抹去，迅速地终结了这位天才级别的野心家。

  在梵高消弭的躯体旁边，任初见悄悄地捡起一颗璀璨的记忆球，揣进兜里。

  “小丑，将任初见和聂梓带回来。”赵琢影下令道。

  他强行发动了小丑的诡象，言出法随般地在眨眼间的工夫，就将任初见和聂梓完好无损地转移过来。

  维米尔冷笑一声，猛地回身，堵在了展厅门口，将耳环转动到了陆警官的方向。

  赵琢影和小丑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陆警官的身形渐渐消散，一旁的张秋君吓得六神无主。

  “将张秋君带回来吧。”赵琢影咬了咬牙，无奈地说道。

  正当陆警官即将遭受抹除的时候，他猛地闭上眼睛，仿佛死去了一样一动未动，气息奄奄。

  这就是小丑的可怕之处，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念头，都会令现实产生天差地别的变动。

  赵琢影收回下意识的念头，暗中祈求着陆警官平安，想象着他起死回生的画面。

  可是，陆警官不止是“仿佛”，而是彻头彻尾地失去了生命。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维米尔大笑道。

  维米尔看到在赵琢影的脑袋上，升起了一把长矛和一面盾牌，正在激烈地交锋。

  经过这番试探，维米尔掌握了小丑可怕的基本规律，于是在他的脑海中，深藏不露地酝酿着下一步的对策。

  “有意思吗？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赵琢影毅然决然地说道。

  “轮到你了，嘻嘻。”小丑附和道。

  “就算轮到了我，也不该轮到绝美的艺术品啊。你们了解这幅作品的创作背景，与这位少女的凄惨身世吗？”维米尔仿佛被触动了逆鳞，忿忿不平地质问道。

  在维米尔……不，是在少女的神色中，透露出了一股极其凄美的哀恸。

  “在我们彼此的世界中，互为引路之光，可是碍于年代的种种约束，我们终究没有走到一起……你们明白，从一位超脱凡尘的仙女，到满手老茧、系着围裙的粗鲁妇女需要多长时间吗？”维米尔愤恨地问道。

  “相当动人的爱情故事。不过，虚幻的存在，就该回到虚幻的坟墓中。”赵琢影冷冰冰地说道。

  小丑笑嘻嘻地走向了维米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铲子，在地面上掘开了一道漆黑的深渊。

  王先生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一些不起眼的漏洞，奈何他对于“三大定律”一无所知，只得将目光投向顾湘的方向。

  顾湘同样紧锁眉头。

  在顾湘的眼中，维米尔周身散逸着象征喜悦的淡红色。

  可是，在赵琢影看来，战局的天平已经形成一边倒的态势，朝他倾斜下来。

  维米尔受到深渊的无形引力，迅速地栽倒了进去，脸上的一抹微笑消散如烟。

  那抹残存的笑容，究竟是维米尔对人生的感慨，还是少女一如既往的纯真，赵琢影早已分辨不出。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曾随着维米尔的离世，一同隐入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直到两个世纪之后，维米尔其人与他的画作才重见天日。

  正如少女耳朵上的那颗珍珠，穿透了画布上的重重迷雾，依然摄人心魄一样，历史的尘埃不足以掩埋那抹亮光。

  “可惜了，真是一位奇女子啊。”小丑将坟土洒在维米尔的身上，诡诈地说道。

  赵琢影听得此话，顿时感到晴天霹雳，不断在他的耳畔轰鸣。

  “你说什么？不光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是虚幻的存在，维米尔同样也是啊。”赵琢影震惊地说道。

  “虚幻与真实，不是凭你一人就能定义的。”偌大的展厅中，回响着一道沉稳而坚定的男声。

  “正是如此，嘻嘻。”小丑笑嘻嘻地说道。

  “更何况，我维米尔的意志本来就属于真实，谁都无法驳回！”维米尔的意志沉声说道。

  在维米尔讲述的故事中，早已掺入了关于双重身份的谜语，犹如种子生根发芽，对众人的心理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赵琢影早在不经意间，就被他狠狠地将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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