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君心里一惊，转头看向了兴致勃勃的陆同州。

  陆同州面色苍白，两侧的脸颊凹陷了下去，除了一层薄薄的脸皮之外，就是硕大的骨节，俨然成了半死不活的僵尸。

  他搂着一位戴着狐狸假面的女子，紧紧相贴，尽情地享受着温存。

  张秋君回想起了地下室里的战斗，当时的陆同州已经化为了阴魂，依旧面色红润，丝毫感受不到死亡的气息。

  正因如此，表现自然的陆警官将队员们唬住，带到了所谓的警局之中，受到了小丑的攻击。

  在陆同州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张秋君想到这里，不再兼顾着陆同州的处境，强行拨开人群，跑到了留声机附近。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王政委，陆同州的状态不太对劲，似乎被舞曲控制住了。”

  “你多虑了。我们站在留声机的附近，不是也好端端的吗？”王先生说道。

  顾湘抿了一口红酒，慢悠悠地解释：“与其说是舞曲的原因，不如说他被心中的欲望控制住了。我觉得，他不属于天堂，而是应该去往地狱之中。”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张秋君说道。

  “欲望吗……我们不急，看一看他的情况再说。”王先生若有所思地说道。

  陆同州的眼中只有眼花缭乱的灯光，迷幻地麻醉着他的神经。

  对他来说，新的舞伴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上一位舞伴的配合更加默契。

  即便如此，一曲终了的时候他也没有留恋，转身投入了抱有同样想法的人群中。

  下一位永远都是最迷人的。

  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飞逝的时间犹如一把把细碎的流沙，从他灼热的手中不断流失。

  “亲爱的，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吗？”陆同州的邀约愈发胆大，毫不避讳自己曾经固守的观念。

  “吱吱，我的荣幸。”戴着老鼠假面的女子说道。

  老鼠的面具没有让他感到不适，毕竟在数量众多的面具之中，他已经见识到了蝗虫、蝙蝠之类的奇特面具，只当是潮流者的恶趣味罢了。

  无论如何，那一双双情欲似火的眼睛依旧迷人，完全不影响他的兴致。

  顾湘看到了满载而归的任初见，好奇地问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的诡象是从人们心里的隐秘处，捡拾那些遗忘的记忆吗？”

  “没错，顾哥。简单来说，这完全是在沙里淘金，将旁人丢失的记忆进行迁移，不过，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损失。”任初见笑道。

  “既然你说的是迁移，也就是说，这些记忆不完全是由你接收的吧，其他人照样可以获取。”顾湘饶有兴趣地说道。

  “顾哥，我的建议是不要尝试。一旦造成记忆的错乱，就有可能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啊。”任初见诚挚地说道。

  一直沉思的王先生问道：“那么你呢，你有把握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不是自己啊。”一向温柔的任初见变了脸色，气冲冲地说道。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的怀疑愈发强烈。

  任初见真的是街委会的办事员吗？

  还是说，他早已忘却了身份，被一段设计好的记忆掌控了自我呢。

  “我相信你，正如赵队对你的信任一样。”王先生充满歉意地说道。

  “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心里也有无法逾越的底线。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再开玩笑。”任初见冷漠地说道。

  “初见，王政委的本意是提醒你，而不是揶揄你，不要失了分寸啊。”顾湘慢悠悠地说道。

  任初见捂着脑袋，嘴中不停地念叨着什么，过了许久，似乎才缓和过来心中的愤慨。

  趁此期间，王先生端详着散落在地上的记忆球，大多是在舞厅里热舞的场景，透过球体散发着零乱的微光。

  他四处溜达，目光停留在了一枚与众不同的记忆球上。

  球体透露出来的场景有些特别，那是一条漫长的走廊，两侧分布着类似酒店的房门。

  王先生不动声色地捡了起来，揣到了衣兜里，随后假意安抚着任初见。

  陆同州混迹在新潮的人群中，摆出了发自肺腑的微笑，令他白花花的脸庞愈发渗人，仿佛一块崭新的骷髅头。

  他抱住一位戴着蝗虫面具的女子，大咧咧地跟她调情：“亲爱的，你让我想起了一位仰慕已久的女明星，不过，她的脸蛋虽然动人，在舞技上却没法跟你相较。”

  “嘶嘶嘶，你的小嘴真甜，简直比蜜还甜，不如让我咬上一口。”女子怪腔怪调地说道。

  说罢，她掀开蝗虫假面，露出一张干瘪的嘴唇，软绵绵地吻住了陆同州。

  陆同州探出舌头，在湿润的外围不断探索，却被两颗硕大的板牙吓了一跳。

  除了两颗板牙之外，她的口腔内部没有其他的牙齿，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褶皱，不断吸吮着陆同州的舌头。

  刺骨的疼痛让陆同州的意识瞬间清醒，急忙将舌头抽了出来，散发着一股甜丝丝的血腥气。

  这一刻，他激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清楚地察觉到了危险。

  只要再晚一秒，他的舌头就将断成两截，永远地留在女子的口腔中。

  陆同州强撑着不适感，望向女子的下半张脸庞，差点就要呕吐出来。

  眼前的女子哪有什么板牙，分明是长着两根尖利的口器，连在干瘪的嘴唇上，不断颤动，寻觅着猎物的踪迹。

  她的下巴通体翠绿，以极其怪异的姿态扭动起来，似乎对于陆同州的不告而别相当愤怒。

  陆同州张皇失措地想要逃离，却发现四周早被狂热的舞者们围了起来，看猴一样地紧紧盯着他。

  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爆发出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朝着陆同州不断逼近。

  “亲一个！亲一个！”

  陆同州情急之下，撞上了那位戴着老鼠面具的女子，不断抓挠着她的礼服。

  从一条裂开的缺口中，冒出来了一团团毛茸茸的黑色毛发，缠住了他的手指。

  他看着假面之下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绝望地捂住了嘴，不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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