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战斗本能升至最高峰，令他看得清迷雾的每一个颗粒、光线的变换以及白鸟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感受不到催动诡象的气息。

  还在瞬息之间，周遭的情景仿若电影转场一样，毫无预兆，压根无法捕捉到详细的情况。

  赵琢影皱起眉头，愈发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诡象的催动竟能做到无声无息，即便是他这样的熟手，也难以理解其中的原理。

  尚未等他回过神来，他自己的躯体逐渐缩小，意识重新回到了血肉之躯中，张望四周。

  他发了呆，他愣了神。

  他陶醉在面前的场景中，没有蔓延的恐慌，没有无奈的渴求，唯有面对浩瀚宇宙的悲壮感。

  周遭寂寥的风声和妖冶的光彩，交织而成一幕幕血与泪的记忆，如同一辆塞满货物的列车，极速地飞驰而过。

  这趟列车的名字叫作时间。

  “诡象是人心中最不舍的痴念，当我追忆过去，仿佛是真的跨越了时间与空间，身临其境地站在那里。”白鸟柔和的声音在四周回旋。

  赵琢影看到了兽化的世人，脸孔上疮痍满目，犹如遭受到了某种病毒的袭击，神志不清。

  他们自相残杀，不断地制造着恐慌，抢夺同类的断臂、脑袋或者是眼睛，猛地吞进自己的口中。

  他看到了白鸟蜷缩在倒塌的房梁下，神情中透露着无限的哀伤，二者之间此刻心意相通，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围绕在了他的心间。

  “没想到亲手铸就的伟业，竟替巨兽做了嫁衣，我对不住那些辛劳的成员们，更对不住我的丈夫……”白鸟喃喃自语。

  她将目光投向了四周的妖雾，其中隐约浮现出了一具伟岸的身躯，浑身烟味儿与伤痕，苦苦地压制着人们心底的贪欲。

  妖雾如同潮起潮落，冲刷着人们的内心深处，却难以洗清他们犯下的罪孽。

  “万事开头难。只要这回吸取到了足够的经验，下一回就有胜利的希望。怕的是做也不敢做，跑也跑不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的心里顿时阳光灿烂，有所缓解，艰难地撑起身子，突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赵琢影。

  “宿命之子……”白鸟低语道。

  在风云变幻的战场之中，同时出现了两个白鸟，一个来自于过往的记忆，一个来自于未来的文学社。

  可是，谁也注意不到来自未来的白鸟，她的存在如同被风沙掩盖，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幕记忆。

  赵琢影咽了一口唾沫，重新审视着诡象的规则，抓紧机会，探寻着隐藏起来的漏洞。

  用不了多久，陈和光就会陷入迷失的境地之中，完全丧失这一抹的残存意识。

  他不敢赌在这上面，无论是死是活，都会对其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这是他卸下伪装、真正的心理想法。

  “不好，我低估了白鸟。她的诡象不止是一层、两层，一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规则，暗中运转起来，将我困在了记忆里。”赵琢影擦了一把冷汗，暗自寻思。

  他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何种力量，就连获得兽化的自己，都看不清楚其中的奥秘，仿佛是弹指间，灰飞烟灭。

  “猫。”陈和光竭力张着嘴唇，试图传递什么信息。

  赵琢影沉思片刻，重新抬起了头，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冲着妖雾狠狠扔了过去。

  这段记忆虽算不上诡异，却无数次刷新着他的观念：那团妖雾竟以不可置信的速度消弭，迅速碎裂，暴露出了无垠星空的一个边角。

  紧接着，碎裂处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星空以极其不规则的方式，飞速地运转起来。

  赵琢影定睛一看，按捺住了吞下第二颗眼睛的打算，开始试探：“白鸟，如果我死在这里，恐怕就是真真正正地死掉了，你也不会救我的吧。”

  “不会。就算是你死掉了，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你，做出如此冒险的行径。”两个白鸟异口同声地说道。

  “谢谢你们。我明白了……”赵琢影的嘴角上挂起了一丝莫测的笑容，张望着那片星空。

  这下子，两个白鸟同时转过脑袋，诧异地看向了他，而后透露出了强烈的轻蔑之情。

  “想诈我们，门都没有。陈和光在文学社那边，绝不可能看透这一层奥秘，死了这条心吧。”白鸟轻蔑地说道。

  “我不需要她的提示，作用不大，我只相信自己的脑子，足以发掘诡象中的真相。”赵琢影敲了敲太阳穴，胜券在握地说道。

  周遭隐匿起来的妖雾，以超光速的速度凝聚起来，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了赵琢影的视线。

  仅在一念之间，那片星空就像是他的幻觉，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任何的踪迹。

  白鸟停住了嘲讽，在听到“脑子”一词的时候，瞬间收起了那副丑陋的嘴脸，认真地静候下文。

  “实际上，我的思维一直以来都陷入了误区中。恐怖街的种种诡异现象，不全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往往是由于我没有理解这个世界的概念。”赵琢影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难道你觉得，你已经看破了那些概念吗？”白鸟挥了挥手，凝滞住了幻象里的时间，急不可耐地问道。

  “能够超越肉眼，甚至仙之瞳的速度，并且抹杀诡象，串连起了真实与虚幻的概念，在这个天底下，那就唯有一种可能性——记忆。”赵琢影不紧不慢地说道。

  白鸟嘴角抽搐，垂死挣扎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废话吗？周围栩栩如生的环境，自然是出自于我的记忆，打从一开始，我就向你承认了这一事实，压根没有隐瞒啊。”

  “那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事实上，你说了九成的真话，却隐瞒了最关键的东西，我们身处于记忆之中，更身处于你的脑海之中。方才暴露出来的星空，正是你大脑中的真实写照，复杂的神经与血管。”赵琢影张开双臂，吸收到了最后一丝自由的空气。

  他解明了诡象的规则，下一刻，就将自己残存的一颗眼睛挖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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