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后，医院给安安安排了病房住下。安安吃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下，孟素守在病房，在病床边坐着。

  顾明周和闵如站在病房门口。

  夜深了，病房又在顶层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除了偶尔经过的护士，走廊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你先回去吧，医院人多眼杂，你在这待久了不合适。”顾明周说。

  闵如双手环抱，慢慢走向走廊尽头的窗边：“我同你去过三次酒局，稍有心的人，都能打探到我在陵城。”

  “闵如，我...”

  “没事，你救过我，我自然会帮你。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你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你在城里有房子，去睡一觉，你明天应该也有不少事。”

  “何况，孟素未必想看到你。”

  说完，闵如转身看向窗外。

  听到这话，顾明周沉默许久。

  “你现在还觉得有人在找你吗？”顾明周问。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也许本来就没有。一个鸨母而已，也许只是我一个人待着心慌吧。”

  “嗯。”顾明周回应，“我明天再过来。”

  顾明周走后，闵如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刚开始还能想着些事，坐着坐着，不知怎就睡着了。

  醒来时，闵如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阳光已透过窗框照在走廊的地上，方方块块的，差一点碰到闵如的脚边。

  闵如拎起毯子，轻轻打开病房的门。

  安安还没醒，孟素看到她，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闵小姐，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睡了一夜。”

  “昨晚安安发烧了，我出来找医生才看到你。你睡着了，我不忍心打扰你。”

  闵如将毯子放在病房门边的沙发上，轻声说：“没关系，姊姊。你一夜没睡，肯定比我更累，今早有几个老主顾约定要来，我先到店里去看看。”

  中午时分，闵如送走了最后一位预约的客人。闵如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刚才陪沈太太来的先生又酷爱抽烟，闵如同沈太太沟通款式来不及阻止，这会西装上沾满了恼人的烟味。

  闵如不愿让孟素和安安闻到这样的味道。想了想，拿起货架上的一套女装，同一边的店员说“衣服记我账上”便拿到二楼去换，换好后又松开固定在被帽子遮住的地方的头发，卸下来之前在车上特意化男相的妆。

  来到病房，孟素还坐在安安床边。

  “安安好些了吗？”闵如问。

  “烧是基本退了，刚才还跟我说了会话。”

  “那就好。”闵如看着床上的安安，轻声说。

  “闵小姐吃饭了吗？桌上有王妈刚送来的菜，还是温的，我刚才喂安安，也跟着吃了一点。我是舀出来吃的的，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闵如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闵如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把孟素逗得轻笑：“快吃吧，有你最爱的清蒸鱼。”

  闵如看向桌上的菜，除了粥少了一半，别的几乎没动。草草扒了几口，闵如走到孟素身边坐下。

  “孟姊姊，你一晚上没睡吧。”

  “睡了的，睡了的。”

  “你骗人，你眼睛都红了。”虽是刻意压低了声线，话一出口，闵如都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像个小孩。

  孟素一愣，解释说：“安安醒了要闹人的。”

  “孟姊姊，安安已经睡了，你就在我身上靠一会儿，好不好？”

  “就十分钟，我们一起看着她。要是你也病了，家里两个病号，我可怎么办呀。”

  孟素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拗不过闵如，只好轻轻把头靠在她肩上。应该是太累了，有了东西靠，孟素的眼睛很快就合上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孟素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会皱皱眉，抽动一下。闵如索性抽出左手，搂着她。

  顾明周赶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顾明周站在门口，打着手势跟闵如说，希望能出来谈一谈。

  闵如摇摇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孟素。

  顾明周无法，关上门，走到长沙发靠近角落的一端坐着。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孟素一个激灵醒过来。

  安安已经醒了，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俩。

  “我睡了多久?”孟素的睡眼仍旧惺忪，看到安安，一下露出来笑脸，“呀，安安醒了，怎么不告诉阿娘呢。”

  “我和闵姨姨约定，不要吵醒你。”安安捂着嘴笑，小模样得意极了。

  “安安醒了没多久，我让顾明周来给她喂了水。”闵如给冲安安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补充说道。

  孟素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顾明周。

  顾明周被点了名，一下站起来，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只是开口：“小素...”

  孟素的声音又回到了往时的调调，平平稳稳地，听不出起伏：“闵小姐陪我这么久也辛苦了，你带着她回去休息一下吧。”

  孟素发了话，顾明周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闵如先站起来，说：“好，那我们去外面走走。”

  出了门，两人没走几步，顾明周便停下来。闵如活动着肩膀，侧头看了他一眼。

  “闵如，你说孟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顾明周向来自信，这声音里确充满了迷惘。

  闵如收回目光，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在水泥地板发出哒哒声，闵如超越了顾明周：

  “从未期望，又谈何失望？”闵如将目光向前望去，尽管前方除了刚漆过不久的白墙，并没有什么。

  这一次，顾明周没有再说。是什么时候没有了期望？顾明周不懂，五年夫妻，也许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以为自己是不会在意的，尽管在最开始的时候，看到知道他要回来精心准备又不好意思的小妻子他也会觉得有趣，在离开时看到孟素不舍又不懂开口的小模样时也会觉得可爱，那为什么转头又忘了呢？

  一切一切啊，最开始的时候，顾明周没有想将孟素记住。

  娶孟素不过是父母的安排，一个古板的传统女子。只是没想到，孟素会变，自己也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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