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周脸上一阵青白，与孟素目光僵持数秒，语气有掩不住的怒意：

  “孟素，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我的一半！你以为我会让你伤害他吗？”

  “你要说你会保护好他吗？”孟素本无起伏的话语多了分凄凉。

  “上一次，你也没有保护好你的孩子。”

  这话犹如一记钝拳狠狠捶在顾明周胸口上，曾经的错误已造成不可回旋的伤口，提及的往事是顾府上下无人可以面对的哀伤。

  怒意被闷在胸腔，伤疤却被猛地撕出一道口。

  顾明周听到自己近乎哀求的语气：“没保护好安安，是我错了。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这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好好保护照顾你们，让我….”

  孟素漠然地注视着他，挂在眼尾的一颗泪珠又收了回去，待他说完，摇了摇头。

  见好话无效，顾明周“哈”地叹了声，上前一步双手一左一右捏住孟素的肩膀；孟素本能地想挣脱，顾明去却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

  “小素，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由不得你。”

  “不可以太任性，要照顾好自己，要相信我，我们是夫妻，嗯，好吗？”

  顾明周有些不敢再看孟素的眼神。索性将她揽到怀里，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说这些话。

  刻意放缓的语气，在孟素听来，温柔得生硬。好在王妈等人以闻声赶来，顾明周不得不放了自己。

  顾明周扫视了一圈身边的人。再张口，已然是令人做事的语气：

  “夫人月份小，胎不稳，要靠大家看护。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顾好了，夫人平安生下孩子，你们各个都有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唯你们是问。”言罢，顾明周目光落在和孟素最为亲近的小芙、王妈身上，小芙被顾明周凌厉的目光吓得抖了一抖，王妈从身后暗暗拍了拍她的手，看着顾明周说：“先生，您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夫人的。”

  那日后是接连的暴雨。夏雨总爱在傍晚来袭，下了雨，路上便全是泥泞，一连几天，顾明周下了班都没有回来，阿飞打来电话，说是在城中过夜了，每次还要仔细询问夫人的情况，最后反复叮嘱要看好夫人。

  窗外嘈杂，孟素倒是落了清净。顾明周让步，却也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孟素锁门，门口必须一直有人守着，必需每隔一段时间要有人去看孟素的情况；孟素不作反应，只是整日坐在窗边躺椅，闭着眼听雨声，再未与来“探望”她的小芙，王妈说一句话。

  心思简单如小芙亦感受到孟素的态度变化，王妈心里更是不好受，心疼孟素却只能暗自干着急。

  孟素刚进顾家时还是个小姑娘。听说也是富裕人家来的，通身却毫无矫揉傲慢的作派，虽传言少爷不喜欢，王妈却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那时的她小小年纪，就要学着怎么去做一个主母了，来请教王妈时，说话总是温温雅雅，听话时很认真，歪着头，总在思考着什么，王妈总愿意多提点她两句，多帮着她。

  小芙呢，是家里最小的丫头。心思简单却机灵，与孟素年纪差不太多，孟素刚开始，大家都想观察观察这新来的少奶奶，只有她去黏着孟素说话。

  转眼六年已过，孟素身上哪还见当年稚嫩的影子，为人母，做生意，掌大局…太多事王妈拿不定主意，还要反问她了；小芙比孟素小不了几个月，现在倒像是孟素身边一个小妹妹了…

  虽说王妈在顾家做事多年，但从孟素进门，尤其是顾明周到省城后，数千个日日夜夜，是王妈与孟素一同度过。在王妈心里，说孟素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现下，被孟素当作“看守”她的人提防，王妈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思忖再三，王妈还是敲开了孟素的门。孟素见到她，竟笑着招呼她过来，王妈有些愕然，竟忘了是来送药，随手把托盘往茶几上一放就向孟素走去。

  “夫人，您找我？”

  “是呀，王妈。外面雨杂，我这几天心里好生烦闷，坐在这无趣写了封家书，还要拜托您，给我爹寄去。”

  “夫人这是哪里话，想家自是常情，吩咐我做事，哪说得上是拜托…”

  “雨天路不好走，托您寄信自是麻烦。但我瞧着天，明天雨势应该会小，所以麻烦您跑一趟；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给顾明周说，他那样欺负我，我总要说他坏话，叫他看到了，他又要….”说着，孟素双手把一个封得严实的信封递给王妈。

  “诶，好，好，”孟素突然一下说了太多话，王妈既是高兴，又不能快速反应过来，在脑子里捋了顺，又忆起进门前的担心，王妈表忠心似的接过信封，边插进上衣口袋边说，“我明天一大早就给你寄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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