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致上，王旭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更进一步地认为进社会才是自己的归宿。

  不管是哪种吧，反正此刻前排发生的一切都与他和他身边的人无关。这种无关貌似在初中刚开学不久的一个数学课上，他弯腰捡笔的那一刻，就与他无关了。

  就像坐在舞台上看马戏团一样，不会表演的人只能看着，而这里与马戏团最大的区别是，小丑在台下。

  虽然陈冰讲得很好，但是感到烦闷的王旭不想再看这些优秀分子的自娱自乐，他闷下头去，心想着如果自己的手机还在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在后排爽玩；如果自己刚刚在厕所的时候直接走掉就好了，那他就不用听这些让他焦躁的话；如果他在这最后一个月直接请假不来就好了，那样他连这个誓师大会也不用参加；如果他这三年有好好学习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坐到前排，去享受属于自己的青春……

  “下面，请容许我插一些题外话。”完成一段更好的演讲，抬手压了压前排同学激动的心情后，台上的陈冰把演讲稿翻页，扫过两眼回忆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后，继续脱稿演讲道，“三年的时间听上去很长，其实风一吹就只剩回忆了。

  我们白石一中惯例是没有毕业典礼，或者别的什么。能在这个夏天留给大家最后印象的，我想除了这场誓师大会，就只剩下几天后的毕业照了吧。

  中考的结局并不只有升入重点高中，参加中考的也不只有前排的这些同学。我们所谓的誓师，不能单单是为了升入重点高中而作的誓师。更多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乡镇中学而言，我想是为中考结束后的人生而誓师。

  你看一晃两三年，匆匆又夏天。像风吹散落叶一样，在中考结束的那一刻，也是很多人青春的散场。

  告别这所学校的多年后我们仍会回忆起，在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我们安静地回头，同那个充满故事的门说了再见。等到她时隔几个月后再次被打开，填入的就是别人的梦了。

  不管这三年结束以后的我们奔向何方，普高也好，职高也好。回家也好，复读也罢。无论哪种，在白石的这三年，都是我们2017届全体成员的共同回忆。

  经此一别，我们向左，白石向右，此后各自的经历就是平行永不相交的直线。希望我们无悔地渡过这最后一个月，走过中考，再奋力面向全新的人生吧。

  花会沿路盛开，我们以后的路也是……”

  上述这段话在陈冰全部的演讲中算不上精彩，他之后对所有同学的三年致辞更是感人肺腑，让学习方面的败者也鼓起更多的勇气能面对之后的人生，但王旭就是喜欢这段话。

  原因不是别的，只是因为陈冰在讲这段话的时候，体育馆内比较安静，他听得也清楚。

  这个原因有些可笑，因为这些话之所以让他感动，就是因为自己坐在了演讲者心中的前排。

  一个不被重视的差生，誓师大会只能坐在最后面听的差生，和其他人一样，围着圈坐在了演讲者周围，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仅此而已。

  而和他一样想法的，又有多少人呢？

  ……

  六月十一日那天，陈冰不带滑稽成分的演讲，成功调动起全场的气氛。几乎每个人都能在他的话中找到中考对自己的意义，也感受到这三年对自己的意义。

  和《三体》里“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的观点相反，陈冰在演讲中认为，在青春里，美好的价值在于美好的岁月本身，而非我们在岁月里做了什么。

  虽然校领导们对这样有点离经叛道的言论颇有微词，但因为发表这一番演说的是陈冰，所以也只能是“颇有”和“微词”了。

  至于台下的同学们，则是很喜欢陈冰这一番话。尤其是那些普通班成绩一般的学生，在心中对他的评价也是越来越高，陈冰这个招牌在白石一中的含金量，也是水涨船高。

  最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从誓师大会的十一号到今天十七号之间，这小子收到的情书数量稳步增长，这两天更是达到了历史新高。

  情况往往是陈冰一到教室，就能迎上班级里大家打趣的笑容。等他一坐回自己的位置才知道，原来今天送到他桌面上的情书又多了。

  简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六七封。

  其实也不能称作是情书，因为送来的信纸里，除了表白以外，还有一些有关别的的内容。

  譬如说陈冰现在拆开的这个，就是一个男生写给自己的。

  信里面提及，他是五班一个叫王旭的，当时听了陈冰在誓师大会上的发言很受感动。他本来因为不打算上高中有些自卑来着，听完陈冰的话后明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出路。

  于是，他想着自己今年是废了，明年打算再复读一年，不说考上实验中学或者三中，起码要……

  不是不是，哥们？你明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出路这个道理，怎么转而想中考了呢？

  读到这儿，陈冰停顿了下来。他不知道的是，王旭正是看他能讲出这么感动自己的话，才发自内心地想向他学习。他现在觉得，把书读好还是很有用的，将来无论做什么事情，曾经读过的书都能潜移默化地帮助到自己。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让时光悠悠地往后走几年，王旭会在大学毕业后选择从事高考励志演讲的事业，并希望自己能像陈冰那样帮助到别人，可以说是十分正能量了。

  不知道对方以后故事的陈冰把这封和其它的信收好，想着等下课有空了再慢慢读。

  “真好啊，陈冰，男生都给你写情书了呢。”

  一直待在陈冰身旁的商云渺探着头陪陈冰看完王旭的信后酸溜溜地说道，这几天各种内容的信像雪花一样不断飞向陈冰的桌洞。

  别说这封略带崇拜之意的男生写的了，更有一些女生在信中大胆表白，讲述自己这三年来暗恋陈冰的心路历程，这些种种都让商云渺好一阵不满。

  她虽然很不满，但陈冰能看到这么多人对自己的喜爱，还是发自内心地挺高兴。听完小商同学酸溜溜的话后，他笑着歪头问对方是不是吃醋了。

  “嗯，有一点。”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吗，毕竟你哥我这么优秀，又在誓师大会上大出风头了一次。现在到了毕业季，不少小女生想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勇敢一次，你要理解。要知道，在我心里你肯定是唯一的。”

  小商同学鼓着脸颊没有说话，陈冰又继续戏弄她道：“要不，你也给我写一封吧，我可以跟你换的。限时特价，一封就能把所有的都换走。”

  商云渺听着这话感觉有些熟悉，然后忽地想起，好像在四、五年级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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