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睡莲，从被窝里坐起来，棉被褪得露出上半身，刚好盖住下半身。一只手递过去出院证，一只手揽着怀里的孩子，包裹刚好覆盖在自己肚子上：“看吧，我们娘儿俩。”

  计生办的人员根本就没见过睡莲的面儿，也不确定村民老婆的面貌，只要你把孩子生出来，就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就是超生，谁也拿你没办法，大不了就是以后罚点款了事。

  众人一看，是带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孩，两个人，都“哈哈”大笑，摆手放行。还嘱咐道：“月子里可不敢见风，赶快躺被窝吧。”

  “谢谢你们啦，大家工作辛苦，我们也得配合呀。”睡莲说完，看到专门拦路的木制三角架缓缓移动，被堵的严严实实的路口，为自己一路开着放行的绿灯。

  睡莲明白，她没有办理结婚证，按照政策不属于已婚妇女，每个月的例行孕检也就不用参加，因此她不在婆家的计生范围之内，更不在娘家的计生范围之内。

  这便是当时很多人钻了计生政策的漏洞。

  先结婚生孩，头一胎如果是姑娘，送给亲戚偷偷养着。直到第二胎、第三胎是男孩儿，再办结婚证。到时候该罚就罚，不用东躲西藏，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家具、电器被拉走，房子被扒掉。

  睡莲是因为寒冰一时冲动，撕毁了单位证明，没有来得及办证，而举行的婚礼。但是计生工作进入严打严罚阶段，他们根本不顾政策，为了创造业绩，见了孕妇就抓，抓到没有准孕证，天王老子说话也不好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到医院，把催生针给你打上再说。即使误抓、误打、误流，计生办概不负责。这便是睡莲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担心，但如果没有得罪人，是万万不会被举报的，她不是平平安安度过了好几个月吗？

  手扶拖拉机驶过拜家岭，睡莲说：“停下车，我自己会等公交，你赶快回去吧，大恩不言谢。”

  香菊爱人执意要往县城送，睡莲说没这个必要不了，这里已是城乡交界，三不管地带。

  然后下车，又亲了亲孩子，说：“后会有期。”便与恩人告别。

  睡莲下车，赶快找个厕所解决一下，然后在镇上买了两袋小笼包。从拜家岭通往县城的车一天两趟，已经上午10点多钟，也不知道下一趟到了什么时候？

  他一边接包子一边问老板，老板回答：“上午没车了，下午还有一趟。”

  睡莲一听，等不及啦，  她今天咳嗽好多了，还要去医院输液呢，她又站到路边，开启了截车模式。但这一次笨重的身子不能再坐摩托车了，人家也没人愿意带她。

  那时候小轿车也非常少，她只有认准手扶拖拉机。

  好不容易逃出了天罗地网，为了降低风险，她也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扎堆儿。

  睡莲等了有半个小时，问了三辆过往的拖拉机都不往县城去。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去县城给老人看病的车。睡莲先问他看什么病，对方说骨折。然后递上一兜小笼包子：“吃吧，还不凉呢，麻烦带我到县城中医院。”

  “你先上车吧，我们也是往中医院去呢。”

  司机看睡莲上车不便，就帮忙放下了车后边的挡板，睡莲坐好。这会儿总可以安心等待，到达目的地啦。她长舒了一口气，享受着此时的片刻清闲，跟司机闲聊几句：“我叫睡莲，在县城开办裁剪学校，需要裁剪衣服，尽管往我那儿送。”

  “知道，我家表妹就是从那儿学的。现在自己在家专做童装。做完了，赶会再卖。活多了，我老婆也去帮忙。我叫陈正义，在家种塑料大棚蔬菜。父亲在搭架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扭伤了。输两天液体，就可以在家养了。”

  “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去熬点大骨头汤，吃的好点，好地快点。老伯，你今年多大年龄啦？”

  “别问他，他耳朵背，79岁啦。农村也没啥补的，就是在大棚附近，自己养的鸡。过两天宰一只，吃完啦，再宰一只，一家人都吃，自己养的鸡有营养。”

  “是呀，煮出来的鸡蛋，蛋黄颜色都不一样。”睡莲附和着。

  “鸡场里买的鸡蛋和自己养的鸡蛋，打在一个碗里，一看，就知道自家养的鸡蛋黄，黄里透红，蛋清还特别稠。买的鸡蛋就不行啦，蛋黄颜色淡，蛋清稀得象水一样。吃着口味也不如家养的鸡蛋有味儿。”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中医院门口。睡莲说：“你等一会儿，我到里边推一个轮椅，让老爷子坐上。”

  正义答应一声，找个车位把车停放好，等睡莲推来轮椅，一块儿把老爷子搀扶到轮椅上。

  推到输液大厅，睡莲去药房，把自己的药取回来，交给医生，随着护士也来到大厅输液。看着棕色的液体慢慢流入血管。静下心来的睡莲开始回味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明明自己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却被寒冰打的乱了方寸，不回去啥事也不会发生，现在弄得心里七上八下，草木皆兵。东躲西藏，担惊受怕。

  这一次输完液体，学校也不要去了。直接待到老窝，等待生育吧。

  睡莲在医院里边输液，左等不见寒冰，右等不见寒冰。他明明知道今天输液，不在医院等候，撂下自己一个人返城了？自己想去解个手，也不想麻烦别人，只好等两大瓶液体输完再去。忍着的滋味还真不好受，比忍饥挨饿可要难受多了。

  液体刚一输完，睡莲就等不及要去小便。他跟同来的小陈和陈父，打声招呼，就小跑出了输液大厅。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输液大厅“呼啦啦”涌进一群带红袖头的计生办人员。

  其中一个问道：“谁是睡莲？”

  众多人都摇摇头，表示不认得。因为大家一看是计生办的人，都是诅咒他们断子绝孙的，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们，坏良心是要遭报应的。

  “睡莲去哪儿了？就是那个孕妇。”

  “你们找谁呀？”陈父听不清，看旁边人都不知道，就半握着手，挡在耳边聚着音问旁边的人：“找谁呀？”

  旁边的只好提示道：“刚才在你旁边输液的。”

  “她不是，去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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