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晏婉芙所言，第二日退朝，晏华川便到养心殿外求见皇上。景宣帝知道他的来意，可晏婉芙到底是在宫里受了委屈，晏华川来讨个说法也是人之常情。

  “臣给皇上请安。”晏华川语气一如往常恭敬，并看不出什么异样。景宣帝叫他起身后便等着他开口。

  “皇上，臣今日上朝路上听说怡贵人在宫里出了点事，臣惶恐，特来求见皇上。不知怡贵人是否冲撞了皇上或是宫里哪位贵人，臣，替怡贵人请罪。”

  晏华川昨夜便收到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但是他不能说自己在宫里有人递消息，会惹得皇上疑心。便装作此事他也是偶然听得，所以来询问。

  “你的消息倒是快。”景宣帝何尝不知，晏华川哪里是听人说的，定然是有人传了消息出去。可是宫里这些后妃，那个没有往外传消息的路子？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并非是怡贵人冲撞了旁人，而是她受了委屈。朕已多加安抚，又让内务府送了些东西过去。你大可放心。”

  景宣帝的话并没有安抚到晏华川，但看皇上的意思是想将此事按在后宫，不欲与前朝有所牵扯。那他只能顺着皇上的话说下去，不能再纠缠于此。

  “有皇上在，臣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担心怡贵人刚入宫，怕她惹皇上不快。既不是她犯了错，臣便放心了。”

  晏华川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皇上着想，景宣帝觉着他算是懂事。此事晏华川定然知道与富察岳的女儿有关。若是晏华川咬住这事不放，他还真有些难办，现在晏华川主动松口，最好不过。

  前朝这边压下去了，后宫也得对晏婉芙安抚一番。皇上和皇后赏了些东西自不必说，宁寿宫那边也叫晏婉芙去了一趟。

  晏婉芙是太后看中了选进宫的，受了委屈太后少不得多宽慰几句。晏婉芙又素来会说话，太后与她说上几句心里更是高兴。

  俞初受传召到宁寿宫时，太后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的。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后看向俞初的眼神也很和善，又叫泽兰赐了座。

  “哀家今日叫你来，是皇上跟哀家说，婉芙的事情是你去办的。这事你办得好，将人当场抓获证据确凿，又没惊动太多人。”太后边看着规矩坐着的俞初，边想着要寻个由头赏她些什么。

  “臣妾多谢太后夸奖，臣妾是想为太后和皇上分忧。这符纸之术臣妾虽不大信，但意头总归是不好的。臣妾不想让太后和皇上因为此事烦心，便领了皇上的令去查。所幸云答应本也不是太过心狠手辣之人，或许是一时错了主意。所以漏洞百出，臣妾才好查。”

  “怎么你不觉得云答应心思恶毒吗？”太后有些好奇，俞初这话倒好似为富察云溪说话一般。

  “回太后，云答应是殿阁大学士家的女儿，规矩教养想必是不会错的。臣妾虽在后宫，但与她相交甚少。所以臣妾只是猜测，她多半是见怡贵人入宫后颇得太后和皇上的重视，心里着急，便动了邪念。”

  泽兰在太后身边站着，越听俞初的话，越觉得她的话大有深意。富察氏和晏家都是高官，俞初此时提起云答应的母家，是否有所暗指？

  泽兰微不可察地朝太后看了一眼，却见太后没什么反应，只是点头称是：

  “人之初，性本善。哀家也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倒是难得你肯替她分辩几句。”

  太后知道俞初和晏婉芙私交甚好，晏婉芙来的时候也说俞初在她入宫后帮助良多。正因如此，俞初还能算是没有偏颇地评价此事，也是难得。

  “此事云答应已经得到了教训，臣妾也不必落井下石。只是希望怡贵人能舒解心绪，别忧思烦乱才好。”

  俞初对晏婉芙的担心是真心实意的。她总觉得芙姐姐入宫之后，虽然每每与自己说话还是如儿时那般欢快，但这欢快中似乎多了些忧伤。

  “太后，臣妾还有一事禀报。”

  今日太后召见，俞初正好将韩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告了太后。太后听完沉默了半晌，泽兰眼中也闪过不忍之色。

  韩盈虽是商贾世家出身，但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及笄了便被先帝赐婚给老十的。韩盈在王府不甚如意的日子，太后略有耳闻，但怎么说也是晋亲王嫡福晋，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

  “这事多亏了你，不过本宫也没看错她，她也不是个懦弱的。往后便随她去吧，偶尔想起时，去瞧瞧她就是了。”

  太后也明白，俞初能护得了韩盈一时，却不能护她一世。此番也算是还了些当年她对泽兰一家的恩情，剩下的便随缘了。

  俞初在宁寿宫待了好一会儿，出来时天都擦黑了。

  “这里离养心殿不远，顺路去给皇上请个安吧。”俞初想着，韩盈的事情即便皇上说直接回禀给太后即可，她也得同皇上说一声才算办事周到。今日正好顺路，她也想见皇上了。

  可是到了养心殿外，魏承杰迎上来，说皇上在里头见大臣，怕是要好一阵子才能出来。俞初看了看时辰，估摸着等皇上见完大臣，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她便让魏承杰等皇上得空时禀报一声她来过了，就带着青竹往回走。

  入夜，俞初刚要入睡，湘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主，您睡了吗？”

  今日是青竹守夜，听见湘语的声音，她连忙起身把门开了道缝，低声道：“小主已经躺下一会儿了，是有急事吗？”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青竹和湘语的关系已然变得很近，所以青竹也知道湘语若非有极紧要的事情，是断断不会这么晚叨扰小主休息的。

  “进来说吧。”俞初也没了困意，将湘语叫进屋说话。

  青竹这才给湘语开了门，又随着湘语一起进到寝殿内。

  “小主，皇上连夜派影卫出宫去了俞府。”湘语不等俞初问她，赶紧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禀告给俞初。

  “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俞初起身掀开床幔，看向湘语。这么晚了，还是派影卫去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前朝并未听说父亲犯了什么错处啊？况且前阵子还刚升了父亲的官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因为养心殿附近有影卫和侍卫保护皇上，所以奴婢不能靠得太近。奴婢是看见有影卫往宫外去，偷偷跟了一段，发现影卫进了俞府，才赶紧回来禀报小主的。”

  俞初今夜是不能睡了，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湘语，你看看能不能想法子知道今日皇上都见了谁。”俞初想到她从宁寿宫出来那会儿去养心殿，魏承杰说皇上在见大臣，便叫湘语去探探到底是谁。

  “是，小主。”湘语赶紧去办差事。

  “青竹，你连夜出宫到俞府附近看看情况。千万别叫皇上派去的影卫发现了，更不能让公主府的人知道。只远远看着动静便好。”

  皇上身边的影卫也都是公主府培养的，此刻皇上查到俞家头上，她和皇上都抱着不能打草惊蛇的心思。她自然不能让皇上发现，免得皇上觉得是她心虚，反而对俞家不利。

  “小主，奴婢和湘语都出去了，您自己...  ...”青竹哟咻额不放心。

  “没事，待会儿湘语就回来了。况且夜已深，也不会有人来咱们这。天亮前你便赶回来，否则你进宫容易被人发现。”

  青竹也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俞初披了件衣裳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这会儿夜深人静，安静得很。待了一会儿，俞初的心也跟着静了许多。

  皇上只是叫影卫去查，想必只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对自己的父亲再了解不过了，俞鸿远向来言规行矩，先前也被清贵妃找人弹劾过，可事实摆在那里，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想来影卫去查探也不会查到什么。想到这，俞初稍稍安心。

  可是这次又是谁觉得俞家碍眼了呢？是前朝之事，还是与后宫有瓜葛？

  俞初满腹的疑问，可此事皇上若不传她过去，她便只能装作毫不知情。毕竟皇上要是知道她的人连皇帝的命令都要探查，她不人头落地都算皇上宽宏大量了。

  俞初并非遇事焦躁之人，但事关自己母家，怎能不急。等了好一会儿，湘语才轻叩了门，进来回禀。

  “小主，查到了。”

  “快说。”俞初直起身子，目光急切。

  “皇上今日下朝后只在傍晚时候见过殿阁大学士，然后便叫影卫出宫了。”

  “殿阁大学士...  ...”俞初心中猜测，殿阁大学士绝不会无端弹劾自己父亲。俞家能和殿阁大学士府扯上关系的，也只有自己和云答应了。

  富察岳此番，恐怕是因为云答应被降位的那晚，她在场。

  “你现在就出宫，去殿阁大学士府盯着，看看今夜那边有什么动静。天亮之前赶回来。”

  俞初现在即便知道是富察岳弹劾自己父亲，可她还不知道他因何弹劾。她得在皇上找她之前，尽可能多地掌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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